日本雜事詩 其一 (光緒十六年七月) 清末 · 黃遵憲
七言絕句 押先韻
余于丁丑之冬,奉使隨槎。既居?xùn)|二年,稍與其士大夫游,讀其書,習(xí)其事,擬草《日本國志》一書,網(wǎng)羅舊聞,參考新政,輒取其雜事,衍為小注,串之以 詩,即今所行《雜事詩》是也。時值明治維新之始,百度草創(chuàng),規(guī)模尚未大定。論者或謂日本外強中干,張脈僨興,如鄭之駟;又或謂以小生巨,遂霸天下,如宋之 [鶿?],紛紜無定論。余所交多舊學(xué)家,微言刺譏,咨嗟太息,充溢于吾耳。雖自守居國不非大夫之義,而新舊同異之見,時露于詩中。及閱歷日深,聞見日拓, 頗悉窮變通久之理,乃信其改從西法,革故取新,卓然能自樹立,故所作《日本國志》序論,往往與詩意相乖背。久而游美洲,見歐人,其政治學(xué)術(shù),竟與日本無大 異。今年日本已開議院矣,進步之速,為古今萬國所未有。時與彼國穹官碩學(xué),言及東事,輒斂手推服無異辭。使事多暇,偶翻舊編,頗悔少作,點竄增損,時有改 正,共得詩數(shù)十首;其不及改者,亦姑仍之。嗟夫!中國士夫,聞見狹陋,于外事向不措意。今既聞之矣,既見之矣,猶復(fù)緣飾古義,足己自封,且疑且信;逮窮年 累月,深稽博考,然后乃曉然于是非得失之宜,長短取舍之要,余滋愧矣!況于鼓掌談瀛,虛無縹緲,望之如海上三山,可望而不可即者乎!又況于排斥談天,詆為 不經(jīng),屏諸六合之外,謂當(dāng)存而不論,論而不議者乎!覘國豈易言耶,稿既編定,附識數(shù)語,以志吾過。光緒十六年七月,黃遵憲自序于英倫使館。
立國扶桑近日邊,外稱帝國內(nèi)稱天。
縱橫八十三州地,上下二千五百年。
注:日本國起北緯線三十一度,止四十五度;起偏東經(jīng)線十三度,止二十九度;地勢狹長。以英吉利里數(shù)計之,有十五萬六千六百零四方里。全國瀕海,分四大島、 九道。戶八百萬,男女共三千三百萬有奇。一姓相承,自神武紀(jì)元至今歲己卯明治十二年,為二千五百三十九年。內(nèi)稱曰天皇,外稱曰帝國。隋時推古帝上煬帝書, 自名日出處天子。余此詩采摭諸書,曰皇曰帝,悉從舊稱,用《公羊傳》“名從主人”之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