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至哀痛，唯有死生別。
生者別死者，哀痛亦非一。
孰如吾兩翁，臨老遽相失。
命汝與大仲，其交世罕匹。
托契五十年，驩意如一日。
愛君性仁善，坦夷表襮絕。
愛君富文詞，健筆波瀾闊。
喜君守澹泊，身不隨冷熱。
喜君秉公平，口不及黨伐。
所以心莫逆，相視笑輒發(fā)。
況復生同庚，少小社已結。
年年樽酒會，歡謔抵日沒。
半世老場屋，共嘆齊門瑟。
科名晚始就，官位相等列。
朝班每比肩，映簪雙白發(fā)。
且自數年來，余寓邇君室。
有暇迭造軒，有懷互飛札。
三日不相見，猶復思如渴。
君居白門外，寂無軒車轍。
蕭然塵不到，滿架唯書帙。
窗前手種竹，長嘯臥兀兀。
得酒醉不休，得詩吟不輟。
平生詩酒興，至死猶未歇。
而余不解飲，唯以詩相埒。
唱和數百篇，或古而或律。
有時語得意，矜誇互擊節(jié)。
追思湖峽會，比鄰同佩紱。
清風與丹丘，素稱山水窟。
元白蘇杭游，千古可相軼。
乘興輒命駕，聯翩往來迭。
春日鳳亭花，秋夜碧樓月。
留連自忘返，歌詠歡未畢。
時訪遂庵老，何待剡溪雪。
提攜賞勝境，杖屨三翁出。
孤舟載一樽，幾向龜潭戛。
此樂豈再得，至今夢魂溢。
嗚呼元命汝，是余風斤質。
奈何不同歸，一朝先我歿。
非獨為君傷，傷我形孤孑。
從此擬絕游，舉世棄老拙。
嗟嗟元命汝，文雅多所述。
惜乎續(xù)箕雅，纂修業(yè)未卒。
誰與更論文，吾今欲絕筆。
欒欒一孤兒，對之自哽咽。
愧我老病甚，辜負臨壙訣。
書亦言不盡，言亦意難悉。
悲哉滿腔懷，唯待重泉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