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嘗夢至一處，朱門楹桷如禁署。
二青衣導(dǎo)入重門，寶殿當中夾梐枑。
東階下有修人臥，頂南踵北數(shù)百步。
不知何時已入夢，兩睫塵封鐵生鑄。
旁蹲大鳥頭入云，仰睎殿脊見其嗉。
鳥忽低頭示余意，勿驚鼾睡觸彼怒。
余雖不言意暗解，急趨上殿不回顧。
空中高現(xiàn)諸法相，群怪奔走非繪塑。
余時脈定百念息，更無掛礙無恐怖。
遂開北闑得深院，草長蔽徑曲闌護。
西廊少年擁膝坐，玻瓈隔窗鎖煙霧。
清矑不轉(zhuǎn)語微會，本無所著于何住。
旁舍三楹書負棟，脈望守之不敢蠹。
手疲目勌讀未了，簃東門辟見歸路。
回頭一笑緋衫郎，相送拍肩宛夙晤。
期我五五更來游，口前截斷若有悟。
從此一夢二十年，閉眼不覺神已赴。
修人大鳥都不見，惟有書室靜如故。
即今老矣猶讀書，舊夢無痕渺難遇。
觀齋應(yīng)作如是觀，夢中說夢無字句。
世人亦說夢為妄，乃以妄念為夢誤。
若知夢從何處來，便知夢從何處去。
按：此五十年前舊夢也。每年必夢數(shù)次，皆從東角門書室出入，不經(jīng)中殿，而西廊少年熟視，迄無一語。至廿五歲后，不復(fù)作此夢矣。咸豐七年二月三日觀翁記，時年六十有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