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巖山寺,故吳館娃宮也。
山上下閒臺(tái)別館之跡,髣髴可考。
余少長(zhǎng)游焉,感遺事而賦之。
洶西山之南奔,勢(shì)郁嵂巉空。
若大敵之在前,忽踞虎而跧龍。
半紫崖而砥平,訪館娃之故宮。
是為逸王之舊游,有墟國(guó)之遺恫焉。
嗟乎汰哉!
愎賢胥之忠告,巽陰嚭之诐說。
暗養(yǎng)虎之后患,縱處女使免脫。
迨嘗膽之謀成,駭疽囊之潰裂。
蓋自有以賈禍,非天為之孽。
方其銜哀茹痛,抆淚飲血。
拂士于前庭,尅三年而報(bào)越。
訖甘心而一快,夫何初志之英發(fā)!
及其見棲于姑蘇,遽雌伏而大壞!
援宿恩而乞憐,或赦圖于臣罪。
當(dāng)是之時(shí),又何其憊也!
韙禍福之無門,曷今愚而昨賢。
后千載之嗤點(diǎn),莫不鐘咎于嬋娟。
固尤物之移人,抑猶有可得而言。
蓋嘗觀于若人矣,好大而欲速,厭常而棄舊。
狃會(huì)稽之得意,謂周鼎其唾手。
闖齊、楚以朵頤,睨陳、蔡而驤首。
道甚遠(yuǎn)而疾驅(qū),氣已餒而猶斗。
外未寧而內(nèi)憂,東略之而西否。
阻關(guān)河以頓兵,撤墻屋而致寇。
亟歸視其四封,蔑一夫之能守。
是猶螳螂之慕蟬,不知黃雀之議其后也。
然以蕞爾之旅,衡行四方。
攻靡堅(jiān)郛,戰(zhàn)無距行。
事便時(shí)利,如徑乎無人之鄉(xiāng)。
惜也未聞大道,宜其逸樂而志荒。
次有臺(tái)池,宿有嬪嬙。
左攜修明,右撫夷光
粲二八以前列,咸絕世而浩倡。
嗟浣紗之彼姝,乃獨(dú)系于興亡。
蕩龍舟之水嬉,擷香徑之春芳。
載夕陽以俱還,秉游燭于夜長(zhǎng)。
滟金鐘之千石,仿酒池于舊商。
歌吳歈而楚舞,薦萬壽于君王。
悵星河之易翻,嘉來日之未央。
錚銅壺之鳴悲,爛急烽之森芒。
慘梧宮之生愁,踐桐夢(mèng)之不祥。
歘高陵與深谷,委盛麗于蒼茫。
所謂玉檻銅溝,朱簾椒房。
理鏡之軒,響屧之廊。
杳煙蕪與露蔓,紛日暮之牛羊。
況捧心之百媚,濯粉之馀妝者哉!
今則云雨之巔,仙圣是宅。
硯沼莼浮,琴臺(tái)松崛。
封古蘚于井甃,宿暗芳于洞穴。
木鯨吼以清厲,金磬隱其蕭瑟。
彼方外之徒,龜藏而蠖屈者,又安知往古與來今,方枯禪而縛律。
翩鴻影之拂坐,見前山之銜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