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有六旬，赴壑蛇行疾。 吾儕耽文酒，為樂時勿失。 朝聞折簡招，快若癢去虱。 隆冬相暖熱，作會慕真率。 后至不我拒，密坐可促膝。 酒行蕉葉三，客偕竹林七。 捫腹方便便，舉酬尚逸逸。 主人顧奼客，言啟畫禪室。 橫斜萬玉圖，煮石山農筆（席閒出王元章萬玉圖長卷傳觀）。 一一皆生動，疑有暗香出。 華光與補之，誰能漫甲乙。 忽憶香雪海，玉梅萬株密。 此時踏雪尋，清逸興無匹。 見彈思炙鸮，欲語失笑咥。 近游天所許，懷歸我已必。 銷寒判今宵，友梅愿異日。 選樓宋墨莊，清江劉氏出。 朱子撰六詩，靜春居其一。 賢母教兒孫，曾見安定（胡氏）筆。 我家居選樓，先祠式安吉。 他年成一房，望祜以經術。 攬此靜春圖，藏書思石室。 既死不有生，生時死已失。 一死與一生，輪回無了日。 裘馬歸他人，階蟲空唧唧。 三皇到今來，誰能得終畢。 一自入寒巖，愛閒懶著述。 長攜生蒺藜，要打石兒出。 柴童歸去時，前峰云飛疾。 年年住中峰，舉手弄白日。 一月印澄潭，明明無入出。 潭深水自清，月凈光真實。 若契真如理，潭月本是一。 你若不知此，唐喪此天日。 自讀三老詩，妙理永不失。 乃得自己心，方床常蟠膝。 坐在如來藏，任我頻拈出。 放去又收來，中天縣果日。 古圣有至論，貴真還貴實。 不可學修文，莫教弄刀筆。 妨意恐違心，和音先審律。 信知達道人，豈肯留書帙。 七十二名泉，娥姜水第一。 北為大明湖，湖寺陰負日。 開軒面魚鳥，水木最明瑟。 物理感廢興，故址亡六七。 惟馀凈池水，濫若咒泉溢。 年深壯蓬葦，彌望日蒙密。 緬昔歷下亭，少陵有健筆。 千年觴詠地，野水蕩為潏。 使君北海裔，文雅邁流匹。 經營還舊觀，比者工甫畢。 豁達排天字，空明俯泉室。 十頃開鏡奩，一片拭琴漆。 濟南多名士，土風足紀述。 意猶不自厭，千里盡僑肸。 君今囊書往，文字提一律。 虛徐夏景清，散落濠上帙。 照眼荷芙渠，紅妝翠擎出。 輕舠弄煙水，舊夢俄已失。 從君續(xù)前游，欲往恐難必。 獻歲謝塵累，畏寒懶不出。 靈辰自古重，追歡詎可失。 高舂來故人，情話一尊密。 延陵有才子，干霄奮彩筆。 忽作紫陌游，半酣覼縷述。 男兒志功名，安用守一室。 壯哉鯤鵬徙，行矣驊騮叱。 我生困行役，垂老抱殘帙。 愿君宏遠謨，華紱副名實。 置身親切地，經術飾治術。 ① 此丁亥年作，稿久失去，八弟廷華為余錄存，因復鈔于此。 孤鐙照旅館，危坐但抱膝。 春寒寡人事，不出近十日。 懷古信淵源，涉世少儔匹。 陳蕃有遺言，安能事一室。 縱心籠宇宙，所悲歲月疾。 結網感懸蛛，處裈笑微虱。 八極浩無外，我志未易畢。 變局開與閉，瞋目黑似漆。 賈生年弱冠，論事愛逞筆。 五餌制匈奴，咄哉意不密。 改弦利因時，粥粥齊琴瑟。 擁衾夢前圣，嚴更靜衢術。 羅浮院址棲禪室，兩邊綠夾豐湖出。 中有講堂不可忘，故令別子秋蕭瑟。 念子同我東郡詠，敢冀前賢萬分一。 鵝城鶴嶺水東西，我目粗償君未畢。 三年計之一朝踐，故聞轉賴新知實。 臨別諄諄問詩法，此事安能口舌悉。 微瀾玉塔三秋月，石柱丹臺五更日。 請君默存自識之，不比前游勞紙筆。 童子五百人，比句效詩律。 升階使徐行，且要其儀一。 秀者趨來前，節(jié)以笙琴瑟。 上丁上巳弦，中呂夾鐘佾。 我觀弟子行，稍覺氣中實。 出虛蒸成菌，分刌誰得失。 剛簡弗虐傲，耿耿尚難必。 諸山滃而起，有陰云夾日。 晃蕩石磴間，層青忽如一。 煙嵐草木濕，循澗投瑟瑟。 交響蛙螻蟈，亦繞田塍室。 豐條沃升長，解作逾蒙密。 空涼散陰谷，更覺氣充實。 沙石不戴土，何以膏四溢。 我穿沙一線，取徑晨光出。 魯公之書皆篆筆，公印文亦公書匹。 芒寒色正屹兩字，千五百年如烈日。 當時不識公何狀，歷歲逾遠神逾出。 朱文炯炯拜識之，一縷孤光走虛室。 誰云文字記姓名，浩然之氣在中實。 磊磊碑板瑯琊郡，未表公名萬分一。 朝衣羽服何分別，箕尾列星以為質。 敬之敬之方寸間，子孫祠堂守無失。 我不敢呼但手摹，已循偏傍增懔慄。 還之入篋日映窗，猶有松呼暮濤疾。 張兄徵我賦鐵琴，遍檢巾箱無故實。 或云槜李項墨林，曾得鐵琴聲中律。 天籟之字于腹鐫，遂以閣名名四溢。 蕉窗九錄所不詳⑴，琴史欲補憑誰述。 前年風雪長安街，凍鐵一條光似漆。 弦軫久無人弗顧，君獨收之賞其質。 此鐵剛豈繞指柔，一片輕清可橫膝。 試彈不作錚錚聲，指外蒼堅馀密栗。 故從焦尾一氣論，同是精真百煉出。 吾聞老鐵稱鐵體，篴既有之琴可匹。 署楣應作鐵琴齋，門限無煩永師筆。 此琴故實起君家，何用孫登討遺佚。 ⑴ 相傳項氏所得是孫登琴，項氏《蕉窗九錄》無此事。 團團錫罐光如漆，兩行細字朱涂乙。 罐重二斤水一斤，熬水紀年年戊戌。 此水洪熙宣德留，薔薇露記空青匹。 鑲金之甕龍卵盛，已共云煙書畫失⑴。 今茲鐫記又在前，永樂初置官司日。 大古剌本擺古名，十宣慰界西洋密。 灣甸山茶煮冽甘，木龍山藥和芬苾。 熬凈膠流膩玉脂，蒸透溫黁壓婆律。 古辣酒從古辣泉，石湖子漫虞衡述。 賓橫亦界蠻蜑鄉(xiāng)，不是同聲因誤筆⑵。 搖之??中有聲，持以娛賓爭促膝。 蠻花髻畔粉箱邊，幾度熏籠伴巾櫛。 回頭三百六十秋，舊史遺聞收未悉。 因君倩客繪作圖，篆煙又滿薰香室。 ⑴ 龍卵甕五個，古刺水薔薇露十三罐，見明嘉靖四十四年籍嚴氏器物目。 ⑵ 罐上刻字云「永樂拾陸年熬造古辣水，壹罐凈重壹觔，錫鼓重貳觔」，「剌」作「辣」。 爾又三年歸讀書，試將詩境皆求實。 萬里三秋滄海月，雞鳴夜半羅浮日。 窗空一樹耿耿光，急起留之遲易失。 時時念我相寄語，瓣香那必拈花室。 ① 爵為成化七年黎守永明置，予前有詩。 乾隆癸卯二月吉，圣人釋奠上丁日。 臣職西階記禮儀，靜聽聲宣夾鐘律。 歸來敬考辟廱制，一夜夢響金絲瑟。 明晨走送洪知府，綠香草堂交促膝。 我無朱提韓子盞，成化雙爵遺其一。 舉以贈君君無忽，清風樓前郡人述。 想見黎侯績在人，聞說京山骨猶慄。 磊磊清剛何必同，凜凜持盈要無失。 滿堂賓客為起立，恍到郡庠瞻舞佾。 知君百度具修舉，更叩諸生舊典悉。 圖書禮樂今大備，郡邑官司皆覈實。 中和頌覓子淵才，潔白心將古井匹（順德學宮有古井，最甘美。）。 不虛今夕贈復酬，豈獨俄頃膠在漆。 何用金觥與玉卮，追琢精良由本質。 他時薦登垂不朽，續(xù)補黎侯功未畢。 儻繪清風使節(jié)圖，試仿分波禮器筆。 ① 「天寶七載□月十三□，專知判官宣」云云，僅此數(shù)字可讀。 殘隸铦波勁無匹，記年僅辨天寶七。 偏傍約略三十字，鄭國公孫之饗室。 來梅岑記有唐修（關中來浚。），僑東里字猶堪述。 不知梅岑親見否，何年石泐文全失。 熒熒七片泐之馀，磊磊千年氣逾出。 專知判官令與尉，重葺堂筵筵有秩。 所司具位表系銜，不忒虔齋用剛日。 陘山之北棐林西，水弱淵寒莽蕭瑟。 石冢何勞辨元凱⑴，除廟如聞答游吉。 遺規(guī)尚并鄉(xiāng)校存，潤色知難頌詞畢。 何人八分似韓蔡，相衛(wèi)之間多蔡筆。 我疑果是騎曹書，虎賁中郎尚難必。 黃君裹石去嘉禾，千里今誰蒐放佚。 聞君篋笥頗珍惜，猶勝祠垣塞穹窒。 終當摹補東里字，洛川石與明神質。 何必房公遺愛碑，徐會稽書仲春律⑵。 ⑴ 陘山子產墓，杜預遺令，與《水經注》不同。 ⑵ 《濟源令房公遺愛頌》，天寶七載二月徐浩書。 薇垣才子趨庭日，為我剜苔訪遺軼。 鐘樓側見半段碑，撰書不省何人筆。 如來阿閦記陀羅，傳妙臨壇銘秘密。 年從己巳溯丙辰，承安元即明昌七。 文曰平州管內僧，地志中都還摭實。 正書行與梵書偕，頭尾圓纖鋒穎出。 金源之世女直字，大小二體流傳失。 陶九成文未遠該，八思巴傳空詳述。 爾時白發(fā)老承旨，篆學那兼經梵律。 欲從遼金采舊聞，冀或邊關十徵一。 碑說遼年金字書，樊榭拾遺恐未悉⑴。 歸途并拓鐘樓鐘，貞石仍摹吉金吉。 ⑴ 近日錢唐厲太鴻著《遼史拾遺》，載金石文最富。 維摩示疾本非疾，詮解如何作真實。 花之道人乃畫之，不離十笏拈花室。 前年曾作藏園幀，莞簟斯干竹松秩。 每依北闕望西江，五度涼暄換鹒蟀。 紅荷綠水小板橋，未敢寫此洋洋泌。 主人憶園園憶主，名雖為藏尚難必。 今者始得潑墨為，六載歸來誓重述。 眾山宗炳臥游始，五岳向平婚嫁畢。 老子天公度外人，金丹不用芝苓術。 西山霞氣泛壽杯，東湖旭照團秋橘。 離垢庵中裊香篆，兩當軒側堆書帙。 筤圃蘊山來卜鄰，七子五孫皆繞膝。 樂境天然不假借，詩人近歲誰儔匹。 先生晚訂藏園集，解脫于禪老于律。 跏趺定里息息根，虛白光中止止吉。 萬象攝入摩尼珠，一氣淵乎退藏密。 乃知此園亦非園，道人初未嘗落筆。 疴既強名養(yǎng)亦妄，一笑相看爽然失。 蘇齋明月猶昔圓，舉杯千里憑遙質。 范寬真跡人間少，河間紀家尚存一。 晚晴對客試展看，真氣蒸動藏書室。 不知落墨孰起止，正面涌見巒頭出。 直收萬嶺作襟帶，橫揖千林來茂密。 層峰層石大開合，轉以沈雄為淡逸。 吾聞董逌摹夜半，石破天驚七箸失。 太行王屋起面前，豎亥夸娥孰爭疾。 摩挲不作縑素論，浩浩天機自噴溢。 目駭神移眩良久，棱起隃麋厚如漆。 山閣二人誰主客，似對山光展書帙。 何如今日桐石間，遠近評量筆虛實。 滄洲戴叟又百年，賜印流傳值千鎰。 渾淪元氣何處摹，豈無鵝溪絹一匹。 莫將雪景范臘梨，輕覓前身房次律⑴。 ⑴ 滄洲戴道默明說所舊藏也，有賜印云：「米芾畫禪，煙巒如覿。明說克傳，圖章用錫?！?/div> 祭灘到謝灘，屈指凡五日。 中間旋折處，尺寸瞬難必。 槎枒萬石勢，節(jié)角相比櫛。 一隅回穴來，十倍沖飆疾。 嗟爾捩舵人，焉辦然犀術。 蒼茫神靈意，倏忽雷電失。 眩轉千渦沫，離合霅與帥。 水花滾滾中，裊宨一舟出。 上下三百里，飛流橫噴溢。 莽莽西南來，艤棹猶悼慄。 小疋來南昌，正予北歸日。 握手不忍別，惓言蒲褐室。 巽齋時在旁（魯生嗣光。），鄭學共相質。 誰謂分襟際，相觀斂于密。 緘來述庵墨，如展鄭學帙。 禮堂資繕寫，六藝綜遺佚。 小疋意如何，使我增怵慄。 廿載前比鄰，對榻誦搖膝。 江城款話期，過眼風雨疾。 好在黃山翁，搗麝蒸如苾。 知我白守黑，似爾膠在漆。 何年共燈燭，寸心箴得失。 此墨此志歟，耿耿書難悉。 但將千里心，無負一床筆。 篆煙繚空濛，虛白氣充實。 大東膚寸云，吹遍新陽律（時予與述庵同扈蹕山東。）。 二旬東萊郡，師說仰高密。 及茲題講舍，始為學子述。 昔易始商瞿，書賴伏生出。 言詩齊魯間，申與轅交秩。 顏嚴春秋師，禮則高堂質。 此邦圣人徒，諸經遞疏櫛。 于漢之東京，匡整諸遺佚。 一身數(shù)經兼，孰與鄭公匹。 鄉(xiāng)校祀瞽宗，幾筵凜堂室。 昨經高密城，唐碑切歆苾。 三復邢州文，惜闕思貞筆。 篋中有遺像，精神追勿失。 桂君藏一紀，羅子營十日。 幅巾若深衣，下筆稽之悉。 司農深于禮，浚儀殫時術。 溫偉緬燕居，容度皆中律。 所以堂名禮，心殷寫經帙。 必將多折衷，胥審于畫一。 適來發(fā)斯義，驗爾呻佔畢。 凡此拳拳心，若苗望挃挃。 庶來函席間，田瓊與張逸。 斯堂摹斯石，趨者宜戰(zhàn)慄。 大海匯淵津，摳衣氣充實。 瓣香各慎思，兢兢愿難必。 劉注鄭枃編，蘭亭用篆筆。 妙會右軍書，正從岐鼓出。 由字獨楷則，米跋以為質。 浪字如書名，褚外有誰匹。 丙辛天地合，實兆文字吉。 辛未到辛巳，一簡再三述。 贊說有如此，可配硯丙戌。 所以真米跋，而來寶蘇室。 ① 明弘治間，吳尚書寬記云：「都御史長洲陳玉汝、禮部侍郎常熟李世賢、太仆寺卿吳江吳禹疇、吏部侍郎吳縣王濟之及余為五人，以同時、同鄉(xiāng)、同朝、同志、同道，因名曰『五同會』，亦曰同會者五人爾。」 五人同會會五同，五圖五家各藏一。 二人并坐三徐行，越州丁君之妙筆。 三千里外江鄉(xiāng)話，三百年前列卿秩。 朝退公馀款一觴，石友蘭言合膠漆。 繪馀以序序馀詩，意傳難罄鵝溪匹。 吳王皆和陳公韻，成齋原唱于誰質。 當日匏翁最耆碩，守溪文亦深經術。 虞山山房篋?傳，吳江唱疊藤陰密⑴。 復復堂前此軸在，竹垞虹亭交促膝。 五圖其二孰憶之，吳王李耶事難必⑵。 農曹水部好昆弟，今日延津劍光出。 我亦長懷半舫齋，移竹西涯成故實。 后賢況有明卿跋，星聚寧徒太邱述。 更摹半舫齋中月⑶，五老神光笑言溢。 翻憾朱徐二老子，吳藏外未詳遺佚。 不及蘇齋裊篆香，重記陳家續(xù)裝帙。 ⑴ 吳禹疇五世孫聞瑋所居復復堂紫藤一株，百馀年舊植也，凡過吳江者必唱酬其下。 ⑵ 五圖陳氏原藏者毀于火，吳禹疇家藏者見于竹垞詩話。今陳氏又得其一，則不可考者其二圖耳。 ⑶ 予藏李茶陵移竹詩卷在玉汝竹舫書，因用沈石田題「夜來半舫齋中月」之句摹成齋竹舫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