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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fēng)
我今挫其骨,又復(fù)揚(yáng)其灰。
一生被爾誤,一恨何如茲!
對鏡照端倪,原來皮相寄存之。
眼中生萬象,受思判云泥。
足下世間路,骨生血肉肌。
春來榮萬物,秋去枯于斯。
此物原來非不朽,亦隨形態(tài)轉(zhuǎn)輪司。
春秋榮枯異,生死換他衣。
是衣敝矣皆可棄,萌新敝舊實(shí)相欺。
衣中著豎子,豎子被爾誤成癡!
衣中著道義,所欲隨心子仲尼!
堪笑此衣吾假耳,卻不知此物本可相剝離!
我來之時(shí)赤裸裸,今亦不愿掛一絲。
著衣已久矣!每不能合于寒暑變相移。
吾二自然矣!只緣貪戀此囊皮。
此皮無甚好,我意已覺知。
奪此世間器,還他清凈枝。
是以揚(yáng)灰挫其骨,是以滅跡毀其尸。
尸跡盡皆去,吾亦不居骨和灰!
止水既無滓,流水亦無頗。
渟為百尺潭,蕩為千層波。
娟娟月自永,習(xí)習(xí)風(fēng)微和。
泠然識此意,欲和滄浪歌。
年年顛蹶南山路,不向崎嶇嘆勞苦。
只今困頓塵埃間,倔強(qiáng)依然耐刀斧。
輪兮輪兮生非徂徠新甫之良材,莫辭一旦為寒灰。
君看擲向紅爐中,火光如血搖熊熊。
待得蒸騰薦新稻,要使蒼生同一飽。
形骸有死生,性情有哀樂。
此生何所為,此情何所托。
嗟余幼孤露,學(xué)殖苦磽確。
蓼莪懷辛酸,菜根甘澹泊。
心欲依墳塋,身欲棲巖壑。
憂患來薄人,其勢疾如撲。
一朝出門去,萬里驚寥落。
感時(shí)積磊塊,頓欲忘疏略。
鋒铓未淬厲,持以試盤錯(cuò)。
蒼茫越關(guān)山,暮色照行橐。
瘴雨黯蠻荒,寒云蔽窮朔。
山川氣凄愴,華采亦銷鑠。
愀然不敢顧,俯仰有馀怍。
遂令新亭淚,一灑已千斛。
回頭望故鄉(xiāng),中情自惕若。
尚憶牽衣時(shí),謬把歸期約。
蕭條庭前樹,上有慈烏啄。
孤侄襁褓中,視我眸灼灼。
兒乎其已喻,使我心如斫。
沈沈此一別,剩有夢魂噩。
哀哉眾生病,欲救無良藥。
歌哭亦徒爾,搔爬苦不著。
針砭不見血,痿痹何由作。
驅(qū)車易水傍,嗚咽聲如昨。
漸離不可見,燕市成荒寞。
悲風(fēng)天際來,驚塵暗城郭。
萬象刺心目,痛苦甚炰烙。
恨如九鼎壓,命似一毛擢。
大椎飛博浪,比戶十日索。
初心雖不遂,死所亦已獲。
此時(shí)神明靜,蕭然臨湯鑊。
九死誠不辭,所失但軀殼。
悠悠檻阱中,師友嗟已邈。
我書如我?guī)?,對越凜矩矱。
昨夜我?guī)熝?,孺子頗不惡。
但有一事劣,昧昧無由覺。
如何習(xí)靜久,輒爾心躍躍。
有如寒潭深,潛虬自騰轢。
又如秋飆動,鷙鳥聳以愕。
百感紛相乘,至道終隔膜。
悚息聞師言,愧汗駭如濯。
平生慕慷慨,養(yǎng)氣殊未學(xué)。
哀樂過劇烈,精氣潛摧剝。
馀生何足論,魂魄亦已弱。
痌瘝耿在抱,涵泳歸沖漠。
瑯瑯讀西銘,清響動寥廓。
寺前有奇樹,婆娑二千年。
枝條方秀發(fā),馨香因風(fēng)傳。
我來坐其下,久久已忘言。
梵唄來空壇,其聲柔以綿。
感此傷我心,哀吟滿山川。
回頭問臥佛,爾乃能安眠?
問佛佛不應(yīng),自問亦茫然。
荒山曠無人,玄云渺無邊。
嗒然俯潭影,輕陰蕩清圓。
修竹三竿小閣前,平臺一角屋西偏。
園荒知為耰鋤棄,地僻應(yīng)無烽火傳。
宿霧初陽涼似月,回風(fēng)斜雨蕩如煙。
秋來未便悲搖落,卻為黃花一悵然。
下帷長日未窺園,偶趁秋晴出郭門。
風(fēng)景不殊空太息,江山如此更何言。
殘陽在地林鴉亂,廢壘無人野兔尊。
欲上危樓還卻步,怕將病眼望中原(耰:音憂,一種農(nóng)具,形如榔頭)。
東風(fēng)和且平,眾木繁其枝。
夜來有微雨,初日還遲遲。
在此春光中,不樂將何為?
東顧有牧場,碧草生離離。
一羊蹶而趨,一犬還相隨。
宛然兄若妹,情好相依依。
阿妹今不歡,流淚如綆糜。
嗚咽語阿兄,吾生其何之。
我聞造物者,用意無偏私。
跂行與喙息,所適惟其宜。
如何兄與我,長日為人羈。
阿兄啖馀糧,辛勤守房帷。
晝防暴客至,夕畏穿窬窺。
小變起不虞,生死還相持。
何以報(bào)忠貞,惟有鞭與笞?
主人有嬌子,蹴踏供娛嬉。
懾⑴伏敢枝梧,中慚語阿誰。
至今撫瘡痏,毛血猶參差。
阿兄既不辰,阿妹尤童癡。
挦我膚中毛,織彼篝中衣。
奪我懷中乳,哺彼褓中兒。
可憐曳行田,撾策來無時(shí)。
雨淋與日炙,狼藉成枯骴(骴:音呲,鳥獸殘骨。)。
曉行庖廚下,碧血驚淋漓。
群饕口流沫,談笑酬號嘶。
伯叔與諸姑,赫然在盤彝。
死睫不敢看,驚趺不能移。
投地有馀骨,封狼朵其頤。
孤墳在何許,溝水流殘脂。
生也為人奴,死也為人犧。
皇皇此一息,命矣其何辭!
阿兄聞妹言,憮然止其哭:弱者未云禍,強(qiáng)者未云福。
與其作刀俎,毋寧為魚肉。
⑴ 懾:音懾,恐懼。
比那蓮山在法國南部,與西班牙接壤。冰如嘗以暑假一攬其勝,歸國后時(shí)時(shí)為余言之。八年夏,重至法國,因與方、曾兩家姊妹弟甥往游,足跡所及皆冰如舊經(jīng)行地也,得詩數(shù)首以寄冰如。
沈沈萬山中,泉聲鳴不已。
心逐野云飛,忽又墜溪水。
山坳聚林木,眾綠光薿薿。
纖草織平茵,小花間藍(lán)紫。
怡然相坐語,間亦恣游戲。
小妹捉蚱蜢,荊棘創(chuàng)其指。
一笑釋自由,驚飛側(cè)雙翅。
遠(yuǎn)山如美人,盈盈此一顧。
被曳蔚藍(lán)衫,懶裝美無度。
白云為之帶,有若束縑素。
低鬟俯明鏡,一水澹無語。
有時(shí)細(xì)雨過,輕渦生幾許。
有時(shí)映新月,娟娟作眉嫵。
我聞山林神,其名曰蘭撫。
誰能傳妙筆,以匹洛神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