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晚晴簃詩匯·卷一七七
共386,分20頁顯示 2 3 4 5 下一頁曾習經(jīng),字剛甫,號蟄庵,揭陽人。光緒庚寅進士。歷官度支部右丞。有《蟄庵詩存》。詞學圖錄
曾習經(jīng)(1867-1926) 字剛甫,號蟄庵。廣東揭陽人。光緒十六年(1890)進士。授戶部主事,擢員外郎。入民國不仕。早師從梁鼎芬。詩與梁鼎芬、羅惇曧、黃節(jié)并稱"嶺南四家"。詞宗五代北宋。有《蟄庵詩》、《蟄庵詞》。蟄庵詩存·梁啟超序
剛父之詩凡三變,早年近體宗玉溪,古體宗大謝,峻潔遒麗,芳馨悱惻,時作幽咽凄斷之聲,使讀者醰醰如醉。中年以降,取徑宛陵、摩壘后山,斫雕為樸,能皺能折,能瘦能澀。然而腴思中含,勁氣潛注,異乎而非貌襲江西,以擰態(tài)向人者矣。及其晚歲,直湊淵微,妙契自然,神與境會,所得昂王入陶、柳圣處。生平于詩不茍作,作必極備錘煉,煉辭之功什二三,煉意之功什八九,洗伐糟粕,至于無復可洗伐,而猶若未饜,所存者則光晶炯炯,驚心動魄,一字而千金也。故為詩數(shù)十年,而手自寫定者僅此。孟子曰:“誦其詩,不知其人,可乎?”善讀剛父詩者,蓋可以想像其為人,抑得其為人,然后其所以為是者,乃益可見也。 剛父與物無競,而律己最嚴。自出處大節(jié),乃至一話一言之細,靡不以先民為之法程,從不肯藉口于俗人所即安者,降格焉以自恕。其于事,有所不為也。于其所當為者,及所可為者,則為不厭,且常精力彌滿以赴之,以求其事之止于至善,不屑不潔,其天性也。顧未嘗立厓岸焉,以翹異于眾,而世俗之穢累,自不足以人之。其擇友至嚴峻,非心所期許者,弗與親者也。其所親者,則摯愛久敬,如其處父母昆弟之間者,然壹以真性情相見。當其盛年,鞅掌度支,起曹郎,迄卿貳,歷二紀馀,綜理密微,一部之事皆辦取,蓋在清之季,諳悉食貨掌故,能究極其利病癥結(jié)者,舍剛父無第二人。及清鼎潛移,則于遜位詔書未下之前一日,毅然致其仕而去。蓋稍一濡滯,忽已出于致無可致之地。燭先機以自潔,如彼其明決也。 鼎革之際,神奸張彀以弄一世才智之士。彼固夙知剛父,則百計思所以縻之。剛父不惡而嚴,巽詞自免,而凜然示之以不可辱。 自剛父之在官也,俸入外既一介不取,常以所儉蓄者周恤姻族,急朋友之難,故去官則無復馀財以自活。剛父泊然安之,斥賣其所藏圖籍、畫書、陶瓦之屬以易米,往往不得宿飽,而斗室高歌,不怨不尤,不歆不畔者十五年。嗚呼!剛父之所蘊藉以發(fā)而為是者,其本原略如此。昔太史公之序屈子也,曰:“其志潔,故其稱物色芳,蟬蛻于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庇鞔酥菊?,可以讀剛父之詩矣。 剛父長余六歲,其舉鄉(xiāng)試于余為同年。余計偕京師,日與剛父游。時或就其所居之潮州館共住,每瀹茗談藝達夜分為常。春秋佳日,輒策蹇并轡出郊外,攬翠微、潭拓之勝,謂此樂非褦襶子所能曉葉。甲午喪師后,各憂傷憔悴。一夕,對月坐碧云寺門之石橋,語國事,相抱慟哭。既而余南歸,剛父送以詩曰:“前路殘春亦可惜,柳條藤蔓有鶯啼”:又曰:“他年獨自親調(diào)馬,愁見山花故故紅。”念亂傷懷,惻然若不能為懷也。 余亡命十馀年而歸,歸后屢值世難,不數(shù)數(shù)相見,剛父雖謝客,顧以余偉未汨于世俗也,視之日益親。 去歲六月,剛父六十生日,余造焉。甫就坐,則出一卷相屬,曰:“手所寫詩,子為我定之。”余新病初起,療于海濱,將以歸后卒讀,而有所論列。歸則剛父病已深,不復能相笑矣,余與葉玉虎暨二三故舊襄治其喪。玉虎:“此一卷者,剛父精神寓焉。且手澤也,宣景印以傳后,子宜為序?!蹦诵蛉缬?。 剛父諱習經(jīng),亦號蟄庵居士,潮之揭陽人。光緒己丑巨人,庚寅進士。起家戶部主事,歷官至度支部左丞。卒時年六十。其卒后一年,歲在丁卯三月之望,新會梁啟超序。蟄庵詩存·葉恭綽序
余??鲇言鴦偢z詩竟,為之敘曰: 余讀剛甫詩,蓋不勝友朋死生聚散之感也。始余光緒壬寅歲來京師入大學時,年方二十,頗不為當世賢豪所棄,引為忘年交,其時即識剛甫。厥后屢有江海及國外之行,第居京師時為多。今忽忽廿馀年,余鬢且斑,中經(jīng)世局人事之變遷,榮棘盈胸,求如昔者朋儕聚首,琴尊跌宕之樂,蓋渺如天上,而剛甫且以貧病死矣。顧念昔時游侶,如梁節(jié)庵、陳簡持兩丈,李亦元,丁雅叔,黃孝覺,羅癭公先后逝;趙堯生歸蜀,久不通問;楊昀谷則窮居京師,知交落落如辰星,一睽殆不可復合。而余流轉(zhuǎn)人海,志業(yè)一無所就,求附于數(shù)公之末,以文學名世,殆亦無能為役。其懷抱之何若,蓋可知也。亦元《雁影齋詩》久已付刊;節(jié)庵詩為余越園集刊,尚非其全;癭公詩近經(jīng)其弟敷庵編定,不日刊刻,簡持遺著,則殆已散佚;叔雅所作,余聞在剛甫許,乃求之剛甫家,不可得;孝覺詩則益不可聞。文人醫(yī)生心血所聚,區(qū)區(qū)數(shù)簡冊,求其不即湮沒,蓋尚如是之難也。 余往者病居癭公所寓順德會館,孑身無仆從,臥榻上不能起,室中寂若僧寮。剛甫每日斜下值,則來館中,冠四品冠,衣袍褂,蹀躞廚下,余烹藥,情景宛在心目。而宣統(tǒng)庚戌,余以病南下,剛甫輒為詩送別,今集中“昆玉秋霜絕世姿”一首是也,日月易得,遂成隔世。思舊之懷,其何可任?剛甫于朋友風義至篤,叔雅、節(jié)庵、癭公之逝,傷今悼往,一著之四篇。其為詩,回曲隱珍,芬芳雅逸。蓋自《詩》《騷》、曹、陸、陶、謝、李、杜、王、韋、韓、孟、溫、李,以迄宋、明、歐、梅、蘇、黃、楊、姜、何李、鐘、譚之徒,既夫釋家偈句,儒宗語錄,悉歸融洗,而一出以溫厚清遠,蓋庶幾古人之所謂風人之言。倘論近三百年詩者,吾知必將有所舉似也。剛甫手訂自寫為二冊,綿惙中以援余,屬為刊印。今得蕆事,庶不負死友之托。而簡持、叔雅諸君名具在集中。溯念昔游,風流如昨,而前塵夢影,渺不可追。循誦茲編,益不禁思之連而無極也。 丁卯三月,番禺葉恭綽。 (《蟄庵詩存》電子版錄入:姜盦 校對:陳夢渠)
五言律詩
憂患浮生事,還來讀道書。
銀燈消昔夢,華屋及春居。
寂歷舊情謝,蕭條清夜沮。
行郎空柘彈,歸馬欲躊躇。
蝶粉輕難觸,龍香瘦自持。
他時曾病酒,安坐且調(diào)絲。
子夜沉沉去,年芳故故遲。
瓊瑰化清淚,不惜為酬伊。
白馬從驪駒,垂垂倒玉魚。
后門花月散,初日鳳凰雛。
濁水清塵感,凄馨艷怨圖。
未愁芳物盡,待寄陸郎書。
春日遲遲夕,春愁許爾長。
微歌意不適,薄醉未成狂。
獨下感時淚,兼之惜往傷。
何當從年少,花草弄繁香。
錯落星垂戶,依微月映樓。
晚寒春尚淺,冰落水遲流。
塵夢杳難記,鄉(xiāng)愁散不收。
如何南去雁,尚未一回頭。
太息誰相語,搔頭空弄姿。
卻看明鏡里,詎是還山期。
遲暮畏將及,芳情空爾為。
葳蕤有蘭葉,持以慰相思。
病起掩關(guān)坐,相存人未曾。
不眠聽夜漏,殘渴飲春冰。
著錄參中壘,抽琴嘆廣陵。
故園芳草色,惆悵已層層。
著書無一字,攬鬢有千絲。
似爾沉吟意,真成歲月馳。
馀花猶窈窕,飛燕故差池。
又是春芳晚,青云那可追。
漠漠彈花粉,喃喃墜燕泥。
郁金香在袖,瑤玉冷妨肌。
露井夭桃謝,風簾鸚鵡啼。
斷腸春不管,曾是雨凄凄。
憂憤終何補,傾危勢已深。
天心實仁愛,雪意況陰沉。
不寐遲明發(fā),臨風寄遠襟。
孤根亦何賴,所得是知音。
此日飲歸客,前期送逐臣。
眼看不得意,相顧各沾巾。
莽莽春無主,凄凄去所親。
未應從屈賈,歌哭損天民。
天問殊難答,臣心久郁陶。
遙憐賈生策,不分屈平騷。
江海沉名易,湖山歌舞勞。
向來憂國意,馀愿老蓬蒿。
從此遂搖落,于今真遠游。
浮云低被渚,孤月過南洲。
文藻秋蘭氣,客心滄海流。
涼風起天末,凄斷殿西頭。
五月南風發(fā),江濤送遠人。
時窮仍適意,隱亂若棲真。
太息吾安放,凄其天所親。
最憐雙闕月,流涕念霜晨。
歷歷明星下,其如北斗孤。
殘鐘沉百杵,過客問三閭。
寥落得秋意,棲遲耽道書。
百年從此遠,相憶到今無。
誓墓今頭白,還山閔世紛。
徘徊終自信,哀怨有深文。
悵望期前哲,憂危感至尊。
行行重回首,漂泊奉明恩。
舊夢承恩詔,遙年黨禁文。
回風傷往日,之子念夫君。
故苑蘼蕪意,荒陂鳧雁群。
何時陪杖履,拭涕極南云。
霜燭裁衣剪,見簾撲棗竿。
比鄰槽黍酒,留客饤蔬盤。
宛宛家人意,凄凄故國歡。
遙憐秋社燕,隨處覓檀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