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叟 張文潛云:〔『冷于陂水淡于秋,遠(yuǎn)陌初窮到渡頭,賴是丹青不能畫,畫成應(yīng) 遣一生愁。』右《行色詩》,故待制司馬公所作也。公諱池,以某年中嘗監(jiān)安豐酒 稅,實作此詩;距今若干年,其孫宏知縣事,刻此篇于石,屬予記之。惟公以文學(xué) 風(fēng)節(jié),為時名臣,是生丞相溫公,以盛德名世,以直道立朝,名聞華夷,功施社稷 ,其完節(jié)美行,既載在天下,而著書立言,皆足以師范來世,蓋嘗評古今詩句,著 《詩話》一卷,亦載此詩,以其甚工,不敢以父子之嫌廢也。梅圣俞以詩名一時, 嘗言詩之工者,寫難狀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此詩有焉?!?/p>
苕溪漁隱曰:〔洛中尚齒會,起于唐白樂天,至本朝君實亦居洛中,遂繼為之 ,謂之真率會。好事者寫成圖,傳于世,所謂《九老圖》者也?!堕L慶集》云:『 會昌五年,三月二十一日,履道弊居同宴,胡果年八十九,吉昉年八十六,鄭據(jù)年 八十四,劉貞年八十一,盧真年八十二,張渾年七十四,白居易年七十四,已上七 人,合五百七十歲,成尚齒之會,七老相顧,既醉甚歡,靜而思之,此會甚稀。秘 書狄兼謨、河南尹盧真,以年未七十,雖與會而不及列。』賦詩云:『七人五百七 十歲,拖紫紆朱垂白須。手里無金莫嗟嘆,樽中有酒且歡娛。詩吟兩句神還旺,酒 飲三杯氣尚粗。嵬峨狂歌教婢拍,婆娑醉舞遣孫扶。天年高過《二疏傳》,人數(shù)多 于《四皓圖》。除卻三山五天竺,人間此會更應(yīng)無?!粶毓疲骸喝露?作真率會,伯康與君從七十八歲,安之七十七歲,正叔七十四歲,不疑七十三歲, 叔達(dá)七十歲,光六十五歲,合五百一十五歲,用安之韻,招諸子西園為會,云:榆 錢零亂柳花飛,枝上紅英漸漸稀,莫厭銜杯不虛日,須知共力惜春暉。真率春來頻 宴集,不過東里只西家,小園容易邀佳客,饌具雖無已有花?!弧稌s》云:『一 ,序齒不序官;一,為具務(wù)簡素;一,朝夕食不過五味;一,菜果脯醢之類,各不 過三十器;一,酒巡無算,深淺自斟,主人不勸,客亦不辭,逐巡無下酒時,作菜 羹不禁;一,召客共作一簡,客注可否于字下,不別作簡,或因事分簡者聽;一, 會中早赴不待促;一,違約者每事罰一巨觥?!欢呷撕衔灏僖皇鍤q,再成詩, 用前韻云:『七人五百有馀歲,同醉花前今古稀,走馬斗雞非我事,纻衣絲發(fā)且相 暉?!弧航?jīng)春無事連翩醉,彼此往來能幾家,切莫辭斟十分酒,盡教人笑滿頭花。 』真率會中止有七人,而《九老圖像》有九人,不知彼二人者果何人,集中不載也 ?!?/p>
《筆談》云:〔唐白樂天居洛,與高年者八人游,謂之九老。洛中士大夫,至 今居者,多繼而為九老之會者再矣。元豐五年,文潞公守洛,又為耆年會,人為一 詩,命畫工鄭奐圖于妙覺寺,凡十三人;守司徒致仕韓國公富弼年七十九,守太尉 判河南府潞國公文彥博年七十七,司封郎中致仕席汝言年七十七,朝議大夫致仕王 尚恭年七十六,太常少卿致仕趙丙年七十五,秘書監(jiān)劉幾年七十五,衛(wèi)州防禦使馮 行已年七十三,大中大夫充天章閣待制楚建中年七十三,朝議大夫致仕王慎言年七 十二,宣徽南院使檢校太尉判大名府王拱辰年七十一,大中大夫張問年七十,龍圖 閣直學(xué)士通議大夫張燾年七十,端明殿兼翰林侍讀學(xué)士大中大夫司馬光年六十四。 〕苕溪漁隱曰:〔溫公集有《洛陽耆英會序》,正記此事,《筆談》以為耆年會, 非是?!?/p>
苕溪漁隱曰:〔余講《迂書》,見溫公自于書中或稱迂夫,或稱迂叟,蓋通稱 之也.其釋迂云:『或謂迂夫曰:子之言太迂,于世無益也?迂夫曰:子知迂之無 益,而不知其為益且大也;子知迂之有益,而不知其為損亦大也。子不見夫樹木者 乎?樹之一年而伐之,則足以給薪蘇而已;二年而伐之,則足以為桷;五年而伐之 ,則足以為楹;十年而伐之,則足以為棟。夫以為收功愈遠(yuǎn)而為利愈大乎?古之人 ,惟其道宏大而不狹也,其志邃奧而不邇也,其言崇高而不卑也,是以所適齟齬, 而或窮為布衣,貧賤困苦以終其身,然其遺風(fēng)馀烈,數(shù)百千年而人猶以為法,向使 其人狹道以求容,邇志以取合,卑言以趨功,雖當(dāng)時貴為卿相,利止于其躬,榮盡 于其生,惡得馀澤以及后世哉!如馀者,患不能迂而已矣,迂何病哉!』故東坡《 謝二鮮于君詩》云:『迂叟向我言,青齊歲方艱?!灰蛉∫詾榉Q也?!?/p>
《東皋雜記》云:〔溫公居洛陽,有詩云:『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當(dāng)戶轉(zhuǎn)分 明,更無柳絮隨風(fēng)起,惟有葵花向日傾?!粣劬伊x之志,概見于此?!?/p>
《復(fù)齋漫錄》云:〔江公著初任洛陽尉,久旱微雨,作詩云:『云葉紛紛雨腳 勻,亂花柔草長精神,雷車卻碾前山過,不灑原頭陌上塵。』溫公于士人家見之, 借紙筆修刺謁江,且為稱薦,由此知名?!?/p>
苕溪漁隱曰:〔《進資治通鑒表》云:『臣之精力,已盡于此書。』余觀溫公 《與宋次道書》,然后知其言之不誣也。其書云:『某自到洛以來,端以修《資治 通鑒》為事,于今八年,僅了得晉宋齊梁陳隋六代以來奏議,唐文字多托范夢得, 將諸書依年月日編次為草卷,每四丈截為一卷,自課三日為刪一卷,有事故妨廢則 追補,自前秋始刪,到今已二百有馀卷,才至大歷末年耳。向后卷數(shù)須倍此,共計 不減六七百卷,更須三年方可粗成編,又須細(xì)刪,所存不過數(shù)十卷而已。』其費工 如此。蓋溫公閒居于洛凡五年,故能成此書,倘不爾,亦未必能成也。〕
《復(fù)齋漫錄》云:〔司馬文正嘗銘范蜀公所惠布衾云:『藜藿之甘,綈布之溫 ,名教之樂,德義之尊,求之孔易,享之常安;綺繡之奢,膏粱之珍,權(quán)寵之盛, 利欲之繁,苦難其得,危辱旋臻。取易舍難,去危就安,至愚且智,寧不其然。顏 樂一簞,萬世師模;紂居瓊室,死為獨夫;君子以儉為德,小人以侈喪軀。然則斯 衾之陋,其可忽諸?』侍讀范公淳父為之跋曰:『溫國文正公所服之布衾,隸書百 有十字,曰景仁惠者,端明殿學(xué)士范蜀公所贈也;曰堯夫銘者,右仆射高平公所作 也。元豐中,公在洛,蜀公自許往訪之,贈以是衾。先是,高平公作布衾銘以戒學(xué) 者,公愛其文義,取而書于衾之首,及寢疾東府,治命欲以深衣,而覆以是衾。公 于物澹無所好,惟于德義名利,欲其清如水而澄之不已,其道直之如矢,而端之不 止,故其居處必有法,動作必有禮,其被服如陋巷之士,一室蕭然,群書盈幾,終 日正坐,泊如也。又以圓木為警枕,少睡則枕轉(zhuǎn)而覺,乃起讀書。蓋恭儉勤禮,出 于天性,自以為適,不勉而能。與二范為心交,以善道相與,以忠告相益,凡皆如 此,其誠心終始如一,將歿而猶不忘。祖禹觀公大節(jié)與其細(xì)行,雖不可遽數(shù),然本 于至誠無欲,天下信之,故能奮然有為,超絕古今;于洛十五年,若將終身焉,一 起而澤被天下,內(nèi)之兒童,外之蠻夷戎狄,莫不欽其德,服其名,惟至誠無欲故也 。公兄子宏,得公手澤紙本于家,屬祖禹敘其本末,俾后世師公之儉云?!弧?/p>
《復(fù)齋漫錄》云:〔范淳父乃伯祿之子,伯祿夫人將生子,夢鄧太傅謂曰:『 我鄧禹也,來為爾子?!还蚀靖干蛔嬗恚謮舻?。元豐末,司馬文正易之以淳 父。淳父極為文正獎識,嘗為《進論》求教于公,公每見有不喜之色,淳父自以每 見喜于公,而于此不喜,疑而質(zhì)于公,公久而言曰:『子之《進論》,非不美也; 顧念世人獲甲科者絕少,而子既已在前列,而復(fù)習(xí)《進論》,求應(yīng)賢良,以光觀之 ,但有貪心耳。光所不喜者,非不喜子之《進論》也,不喜子之有貪心也。』淳父 于是焚去《進論》,不復(fù)應(yīng)賢良?!?/p>
《呂氏童蒙訓(xùn)》云:〔李君行自虔州入京師,至泗上,其子弟諸先行,君行問 其故,曰:『科場近,先欲至京師,貫開封戶籍取應(yīng)。』君行不許,曰:『汝虔州 人而貫開封,欲求事君而先欺君,可乎?寧遲數(shù)年,不可行也。』〕
《文昌雜錄》云:〔司門范郎中云:『叔父蜀郡公鎮(zhèn)居許昌,作高庵以待司馬 公,累招未至。庵極高,在一臺基上;司馬公居洛,作地室,隧而入,以避暑,故 蜀公作高庵以為戲也?!槐本┝羰赝跣章逯袌@宅尤勝,中堂七間起高樓,更為華 侈;司馬公在陋巷,所居才能庇風(fēng)雨,又作地室,嘗讀書于其中。洛人戲云:『王 家鉆天,司馬入地?!蝗欢赖轮穑艘嗖恢伿献又畼芬?。〕
苕溪漁隱曰:〔《麈史》云:王公拱辰于洛營第甚侈,中堂起屋三層,最上曰 朝元閣;時司馬君實亦在洛,于私第穿地深丈馀作壤室。邵雍堯夫見富鄭公,公問 洛中新事,堯夫云:『近有一巢居一穴處者?!桓粸橹笮??!?/p>
《元城先生語錄》云:〔先生呼溫公則曰老先生,呼荊公則曰金陵。老先生居 洛,先生從之蓋十年。先生于國子監(jiān)之側(cè),得故營地,創(chuàng)獨樂園,自傷不得與眾同 也。以當(dāng)時君子自此伊、周、孔、孟,公乃以種竹澆花等事自比晉、唐間人,以救 其弊也。獨樂園子呂直者,性愚鯁,故公以直名之。有草屋兩間,在園門側(cè)。然獨 樂園在洛中諸園,最為簡素,人以公之故,春時必游。洛中例,看園子所得茶湯錢 ,閉園日與主人平分之。一日,園子呂直得錢十千,肩來納公,問其故,以眾例對 ,曰:『此自汝錢,可持去?!辉偃簦?,遂持去,回顧曰:『只端明不愛 錢者!』后十許日,公見園中新創(chuàng)一井亭,問之,乃前日不受十千所創(chuàng)也。公頗多 之?!?/p>
苕溪漁隱曰:〔東坡有詩云:『士方在田里,自比渭與莘,出試乃大謬,芻狗 難重陳?!慌c元城所云:『當(dāng)時君子自此伊、周、孔、孟?!灰饨哉V金陵也?!?/p>
《司馬文正日錄》云:〔翰林書待詔請春詞,以立春日剪貼于禁中門帳,皇帝 閣六篇,其一曰:『漠然大造與時新,根著浮流一氣均,萬物不須雕刻巧,正如恭 己布深仁?!换屎箝w五篇,其一曰:『春衣不用蕙蘭熏,領(lǐng)緣何煩刺繡紋,曾在蠶 宮親織就,方知縷縷盡辛勤?!环蛉碎w四篇,其一曰:『圣主終朝親萬機,燕居專 事養(yǎng)希夷,千門永晝春岑寂,不用車前插竹枝?!弧?/p>
《東皋雜錄》云:〔世傳溫公有《西江月》一詞,今復(fù)得《錦堂春》,云:『 紅日遲遲,虛廊轉(zhuǎn)影,槐陰迤邐西斜。彩筆工夫,難狀晚景煙霞。蝶尚不知春去, 漫繞幽砌尋花。奈猛風(fēng)過后,縱有殘紅,飛向誰家?始知青鬢無價,嘆飄零宦路, 荏苒年華。今日笙歌叢里,特地咨嗟。席上青衫濕透,算感舊,何止琵琶!怎不教 人易老,多少離愁,散在天涯?!弧?/p>
《復(fù)齋漫錄》云:〔紹圣初,黜逐元祐之臣,時舍人林公希作敕榜云:『人材 淆混,莫難于品流;黨與縱橫,無分于勝負(fù)?!徽律旯珢曋粣偂!?/p>
許彥周《詩話》云:〔宣和癸卯,仆游嵩山,峻極,中院法堂后檐壁間有詩四 句,云:『一團茅草亂蓬蓬,驀地?zé)祢嚨丶t,爭似滿爐煨榾柮,慢騰騰地?zé)岷婧?。』字畫極草草,其旁隸書四字云:『勿毀此詩。』寺僧指示仆曰:『此四字,司 馬相公親書也?!秽岛?,此言豈有感于公邪!又于柱間大書隸字云:『旦、光、頤 來?!黄渖弦蛔止忠?,第三字程正叔也。又壁間題云:『登山有道,徐行則不困 ,措足于實地則不危。』皆公隸書?!?/p>
邵康節(jié) 《復(fù)齋漫錄》云:〔邵堯夫居洛四十年,安貧樂道,自云未嘗皺眉,故詩云: 『平生不作皺眉事,世上應(yīng)無切齒人?!凰訉嬒⑻帪榘矘犯C,自號為安樂先生, 其西為甕牖,讀書燕居,旦則焚香獨坐,晡時飲酒三四甌,微醺便止,不使至醉也 。嘗有詩云:『斟有淺深存燮理,飲無多少系經(jīng)綸,莫道山翁拙于用,也能康濟自 家身?!幌惨髟?,作大字書,然過興則為之,不牽強也。大寒暑則不出,每出則乘 小車,為詩以自詠曰:『花似錦時高閣望,草如茵處小車行?!粶毓浺栽娫唬骸?林間高閣望已久,花外小車猶未來?!粓蚍蛎砍觯S意所之,遇主人喜客則留三五 宿,又之一家,亦如之,或經(jīng)月忘返。雖性高潔,而對賓客接人,無賢不肯貴賤, 皆歡然相親,自言:『若至重疾,自不能支,其有小疾,有客對話,不自覺疾之去 體也?!粚W(xué)者從之問經(jīng)義,精深浩博,應(yīng)對不窮,思致幽遠(yuǎn),妙極道數(shù)。間有相知 之深者,開口論天下事,雖久存心世務(wù)者,不能及也。朝廷常用大臣薦,以官起之 ,不屈;及其死,以著作佐郎告賜其家,邦人請易其名于朝,太常考行,謚之曰康 節(jié)。〕
《呂氏童蒙訓(xùn)》云:〔康節(jié)先居衛(wèi)州共城,后居洛陽。有商州太守趙郎中者, 康節(jié)與之有舊,常往從之。章惇子厚作令商州,趙厚遇之,一日,趙請康節(jié)與章同 會,章以豪俊自許,論議縱橫,不知尊康節(jié)也。語次,因及洛中牡丹之盛,趙守因 謂章曰:『先生洛陽人也,知花為甚詳?!豢倒?jié)因言:『洛人以見根撥而知花高下 者,知花之上也;見枝葉而知高下者,知花之次也;見蓓蕾而知高下者,知花之下 也。如公所說,乃知花之下也?!徽履粦M服。趙守因謂章曰:『先生學(xué)問淵源, 世之師表,公不惜從之學(xué),則日有進益矣?!徽乱驈南壬?,求傳數(shù)學(xué)。先生謂章 :『十年不仕宦,乃可學(xué)?!簧w不許之也?!耻嫦獫O隱曰:〔《童蒙訓(xùn)》,呂居仁 作也?!稄?fù)齋漫錄》不載姓名,不知何人作也。二書所記,有二十馀事全篇相同, 莫辨誰作;然《童蒙訓(xùn)》已鋟扳行世,姑取以為證耳?!?/p>
《復(fù)齋漫錄》云:〔康節(jié)自言四不出,所謂大寒大熱大風(fēng)大雨是也。然余觀國 初孔拯侍郎朝回遇雨,避于坊叟之廄下,延入廳事,叟烏帽紗衣,逢迎甚恭,因備 酒饌為待??坠栌鸵?,叟曰:『某寒不出,熱不出,風(fēng)不出,雨不出,未嘗置油 衣也?!豢坠挥X頓忘宦情。然則自孔拯侍郎時已有四不出矣,不始于康節(jié)也?!?/p>
《邵氏聞見錄》云:〔溫公判西京留司御史臺,遂居洛濱,買園于尊賢坊,以 獨樂名之,始與先君康節(jié)游。嘗曰:『光,陜?nèi)?,先生,衛(wèi)人,今同居洛,即鄉(xiāng)人 也,有如道學(xué)之尊,當(dāng)以年德為貴,官職不足道也。』公一日著深衣,自崇德寺書 局,散步洛水之上,因過康節(jié)天津之居,謁曰:『程秀才?!患纫?,乃溫公也,問 其故,公即曰:『司馬出程伯休父,故曰程?!灰蛄舳^云:『拜罷歸來抵寺居, 解鞍縱馬免傳呼,紫衣金帶盡脫去,便是林間一野夫?!弧翰蒈洸ㄇ迳陈肺?,手?jǐn)y 筇杖著深衣,白鷗不信忘機久,見我猶穿岸柳飛?!豢倒?jié)和云:『冠蓋紛華塞九衢 ,聲名相軋在前呼,獨君都不將為事,始信人間大丈夫?!弧猴L(fēng)背河聲近亦微,斜 陽淡泊隔云衣,一雙白鷺在煙外,將下沙頭卻背飛?!弧?/p>
韓持國 《呂氏童蒙訓(xùn)》云:〔持國閒居潁昌,程伯淳自洛往訪之,時范中丞純禮亦居 潁昌,持國作詩示二公,云:『閉門讀《易》程夫子,清坐焚香范使君,顧我未能 忘世味,綠樽紅妓對西曛。』〕
《師友談記》云:〔東坡言,王寔、王寧見訪,寔,韓持國之婿也,因問持國 安否,寔、寧昔曰:『自致政,尤好飲,嘗自謂人曰:吾已癃老,且將聲樂酒色以 娛年,不爾,無以度日?!粬|坡曰:『惟其殘年,正不當(dāng)爾。君兄弟至親且舊,頃 為某傳一語于持國可乎?』寔、寧曰:『諾。』東坡曰:『頃有一老人,未嘗參禪 ,而雅合禪理,生死之際,極為了然。一日,置酒,大會親友,酒闌,語眾曰:老 人即今且去。因攝衣正坐,將奄奄焉。諸子乃惶遽呼號曰:大人今日乃與世決乎? 愿留一言為教!老人曰:本欲無言,今為汝懇,只且第一五更起。諸子未喻,曰何 也?老人曰:惟五更可以干當(dāng)自家事,日出之后,欲自干當(dāng),則不可矣。諸子曰家 中幸豐,何用早起?舉家諸事,皆是自家事也,豈有分別?老人曰:不然,所謂自 家事者,是死時將得去者。吾生平治生,今日就化,可將何者去。諸子頗悟。今持 國果自以為殘年,請二君言于持國,但言某請持國干當(dāng)自家事,與其勞心聲酒,不 若為可以死時將得去者計也?!黄掠衷唬骸悍毒叭势缴缓梅?,晚年清謹(jǐn),減節(jié)嗜 欲,一物不芥蒂于心,真卻是學(xué)佛作家,然至死常不肯取佛法。某謂景仁雖不學(xué)佛 而達(dá)佛理,即毀佛罵祖,亦不害也?!弧?/p>
《復(fù)齋漫錄》云:〔子華兄弟,皆為宰相,其家呼為三相公,呼持國為五相公 ,又京師人呼為桐木韓家,蓋公家門有梧桐木,取為稱以別魏公。子華歿,陸農(nóng)師 為挽章以記之,所謂『棠棣行中排宰相,梧桐名上識韓家』是也。子華以辰午辰月 辰日辰時死,農(nóng)師又詩云:『非關(guān)庚子曾占鵩,自是辰年并值龍?!辉有院ツ?亥月亥日亥時生,故章子厚以四亥公子呼之?!?/p>
《東皋雜錄》云:〔子華、玉汝,相繼命相,未幾,持國拜門下侍郎,甚有爰 立之望,其家建堂榜曰三相,俄持國罷,遂請老。東坡聞之,曰:『既不成三相堂 ,可且名為二相公廟。』〕苕溪漁隱曰:〔《復(fù)齋漫錄》稱子華兄弟皆為宰相,觀 此,則知其言誤矣。〕
苕溪漁隱曰:〔《石林詩話》云:『許昌崔象之舊第柱間,有持國《海棠詩》 :濯錦江頭千萬枝,當(dāng)年未解惜芳菲。韓忠獻(xiàn)嘗帥蜀,持國兄弟皆侍行尚少,故前 句云爾?!挥帧稄?fù)齋漫錄》云:『持國家門有梧桐木,京師人呼為桐木韓家,以別 魏公?!挥帧俄n忠獻(xiàn)別錄》云:『得請鄉(xiāng)郡,起堂于北池上,以效樂天,名曰醉白 堂,五月堂成,賦詩三章,其一卒章云:霓裳舊舞非吾事,且事醺酣石上眠。自爾 寢疾,六月遂薨,此詩為絕筆?!淮讼嘀蓓n家也。兼《別錄》止載忠獻(xiàn)歷帥中山、 維揚、大名,及守相臺,不言帥蜀,《石林》乃謂『韓忠獻(xiàn)嘗帥蜀,持國兄弟皆侍 行』,俱誤矣?!?/p>
《復(fù)齋漫錄》云:〔鄭谷《蜀中海棠詩》二首,前一云:『秾艷最宜新著雨, 妖嬈全在欲開時?!灰辉疲骸轰交ㄏ峡般皭潱用罒o情為發(fā)揚?!还叔X希白《海 棠詩》云:『子美無情甚,郎官著意頻?!粴W公以鄭詩為格卑。近世陳去非常用鄭 意《賦海棠》云:『海棠默默要詩催,日暮紫綿無數(shù)開,欲識此花奇絕處,明朝有 雨試重來?!浑m本鄭意,便覺才力相去不侔矣。山谷亦有『紫綿揉色海棠開』之句 ?!?/p>
《復(fù)齋漫錄》云:〔仁宗朝,張冕學(xué)士賦《蜀中海棠詩》,姚立取以載之《海 棠記》中,一云:『山木瓜開千顆顆,水林檎發(fā)一攢攢。』注云:『大約木瓜林檎 花初發(fā),皆與海棠相類。』若冕言,則江西人正謂棠梨花耳,惟紫綿色者,始謂之 海棠。按姚立記云:『其花五出,初極紅,如胭脂點點然,及開,則漸成纈暈,至 落,則若宿妝淡粉。』審此,則似木瓜林檎二花者,非真海棠明矣。晏元獻(xiàn)云:『 已定復(fù)搖春水色,似紅如白海棠花?!蝗粍t元獻(xiàn)亦與張冕同意邪?〕
苕溪漁隱曰:〔閩中漕宇修貢堂下,海棠極盛,三面共二十四叢,長條修干, 頃所未見。每春著花,真錦繡段,其間有如紫綿揉色者,亦有不如此者,蓋其種類 不同,不可一概論也。至其花落,則皆若宿妝淡粉矣。余三春對此,觀之至熟,大 率富沙多此,官舍人家往往皆種之,并是帚子海棠,正與蜀中者相似,斯可貴耳。 今江浙間,別有一種,柔枝長蒂,顏色淺紅,垂英向下,如日蔫者,謂之垂絲海棠 ,全與此不相類,蓋強名之耳?!?/p>
《復(fù)齋漫錄》云:〔元祐中,丞相韓玉汝帥長安,修石橋,督責(zé)甚急;民急于 應(yīng)期限,率皆磨石碑以代之,前人之碑,用是盡矣。議者謂是石刻之一厄會也?!?/p>
苕溪漁隱曰:〔予舊嘗記一小說云:『王溥嘗薦向拱討鳳翔,有功,拱后鎮(zhèn)京 兆,思有以報溥,詢其所欲,溥曰:長安故都,碑篆高文,愿悉見之。拱至,分遣 吏督匠摹打,深林邃谷,無不詣之,凡得石本三千馀以獻(xiàn);溥命善書者分隸為《琬 琰集》一百卷。當(dāng)拱之訪求石碑,或蹊田害稼,村民深以為害,镵鑿其文字,或為 柱礎(chǔ)帛砧略盡,亦金石刻之屯會也?!蝗粍t長安石刻,既經(jīng)此二事,諒所存者亦少 矣。好古博雅之君子,莫不嘆息于斯焉。又《金石錄》云:『唐《何進滔德政碑》 ,進滔事跡,固無足取,而柳公權(quán)書法,為世模楷,此碑尤為雄偉。政和中,大名 尹建言,磨去舊文,別刊新制,好古者為之嘆惜。今鄱陽有此板本,乃再刊者,失 真為多,但尚有典刑耳?!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