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末,曾茶山卜居于越,得禹跡寺東偏空舍十許間居之,手種竹盈庭,日讀 書賦詩其中。公平生清約,不營尺寸之產(chǎn),所至寓僧舍,蕭然不蔽風(fēng)雨。公詩有曰 :〔手自栽培千個竹,身常枕藉一床書。〕蓋寓居時所賦也。公年雖高,吟詠猶不 輟。莆田趙仲白讀公詩集,有詩云: 茶山八十二臞仙,千首新詩手自編。吟到瘴煙因避寇,貴登從橐只棲禪。 新于月出初三夜,淡比湯煎第一泉。咄咄逼人門弟子,劍南已見祖燈傳。 蓋山陰陸務(wù)觀實從公學(xué)詩,陸有《劍南集》行于世,故末及之。
陸放翁名游,字務(wù)觀。〔觀〕字系去聲?;蛟破淠笁羟厣儆沃炼?,遂生放翁 ,因以其字命名,而名為字?!逗蟠逶娫挕份d史相力薦放翁,賜第,其去國自是臺 評,王景文乃云:〔直翁未了平生事,不了山陰陸務(wù)觀。〕放翁見詩,笑云:〔我 字務(wù)觀乃去聲,如何作平聲押了?!辰鼤r方蒙仲有《奉題劉后村文稿》數(shù)首,內(nèi)一 絕云:〔昔聞秦七與黃九,后有幼安與務(wù)觀。〕〔觀〕字亦作平聲。相后村見之, 亦發(fā)一笑。
放翁《送仲高兄宮學(xué)秩滿赴行在》詩云: 兄去游東閣,才堪直北扉。莫憂持橐晚,姑記乞身歸。 道誼無今古,功名有是非。臨分出苦語,不敢計從違。 其兄不悅。后放翁入朝,仲高亦用此詩磅行,只改〔兄〕作〔弟〕字?!才R分出苦 語〕之句,見東坡詩。
放翁《老學(xué)庵筆記》載:〔《孫策傳》:『張津嘗著絳帕頭?!慌令^者,巾幘 之類,猶今言帕頭也。韓文公云『以紅帕首』,己為失之。東坡云:『絳帕蒙頭讀 道書?!辉鲆弧好伞蛔?,其誤尤甚?!嘲础督韨鳌罚骸矊O策欲斬道士于吉,諸將 勸之。策曰:『昔南陽張津為交州刺史,舍前圣典訓(xùn),廢漢家法律,嘗蓍絳帕蒙頭 ,鼓琴燒香,讀邪俗道書,云以助化,卒為南夷所殺。此甚無益,諸君但未悟耳。 』〕放翁以東坡增一〔蒙〕字為誤,特未詳覽《江表傳》耳。
趙元鎮(zhèn)丞相《雨夜不寐》詩云: 西風(fēng)吹雨夜瀟瀟,冷燼殘香共寂寥。要作秋江篷底睡,正宜窗外有芭蕉。 歐陽寓庵詩云:〔篷窗臥聽瀟瀟雨,卻似蕉窗夜半聲?!骋唤洞叭缭谥壑校恢壑?如在蕉窗,詩家意思無盡藏,特因所感而發(fā)耳。
蕪湖夢日亭即王敦夢日環(huán)其城,晉明帝微服往觀之地也。余四十年前,嘗于親 友處見一碑刻本詩云: 樓船犀甲下荊州,蜂目將軍住碧油?;びX來驚日墮,龍媒嘶去逐星流。 奸萌問鼎終何在,計落遺鞭始可羞。幽草亂花荒故壘,無人能作晉春秋。 詩律高古,惟忘其名氏云。
昔有題虎丘真娘墓詩云: 虎丘山下冢累累,舉目松楸盡可悲。何事世人偏重色,真娘墓上獨留詩。 呂成公《登八詠樓有感》云: 仲舒舊事無人記,家令風(fēng)流一世傾。天下何曾識真吏,古來幾許尚虛名。 呂自注云:〔王仲舒守婺,有異政?!呈挶隆杜猛ぁ吩娫疲?魯男子事無人記,此地琵琶更結(jié)亭。獨倚欄桿成一笑,晚風(fēng)低雁著寒汀。 三詩皆有意味。
葉石林居吳下,一日出閶門,至小寺中,見壁間有題詩一絕云: 黃葉西陂水漫流,籧篨風(fēng)急滯扁舟。夕陽螟色來千里,人語雞聲共一丘。 意極喜,不書名氏。問寺僧,云:〔吳縣寇主簿國寶所作,今官滿去矣?!硽w而問 之吳下士夫,云:〔寇從陳無己學(xué)?!成w與余同年榜下,未嘗往來。此《石林詩話 》所載也。余考之《登科記》,石林乃何昌言榜登科,寇乃元符三年李釜榜下。石 林謂與之同年,何耶?
永嘉潘檉,字德久,號轉(zhuǎn)庵。水心先生序其詩集,言德久十五六,詩律已就, 永嘉言詩,皆本德久。讀書評文,得人深處。舉進(jìn)士不中第,用父賞,授右職,為 閣門舍人。《題釣臺》一聯(lián)云:〔但得諸公依日月,不妨老子臥林丘?!碁槿藗髡b 。嘗從使節(jié)出疆,有北征往來所賦《上龜山寺》一首云: 菜花開處認(rèn)遺基,荒屋殘僧未忍離。寺付丙丁應(yīng)有數(shù),岸分南北最堪悲。 金鈴塔上如相語,鐵佛風(fēng)前亦斂眉。野匠不知行客意,競磨濃墨打頑碑。 或未喻〔金鈴塔上如相語〕之句,余按《晉書佛圖澄傳》,澄能聽鈴音以知吉兇, 往投石勒。及劉曜攻洛陽,勒將殺之,其群下咸諫以為不可。勒以訪澄,澄曰:〔 相輪鈴音云:『秀支替戾岡,仆谷劬禿當(dāng)?!淮唆烧Z也?!盒阒А卉娨玻禾骒鍖?』出也,『仆谷』劉曜胡位也,『劬禿當(dāng)』捉也,此言軍出當(dāng)捉得曜?!忱账烨荜?。德久用此事,不無深意。
王沂公《梅》詩有〔雪中未問調(diào)羹事,只向百花頭上開〕之句,識者知其必為 宰相狀元。梁鄭公克家未第時,為潮州揭陽宰館客,寓縣治東齋。齋前有梅一株, 忽于九月中盛開,嶺外梅蓍花固早于江浙間,然必至冬方有之,邑人殊以為異。時 紹興二十八年也。邑士多賦詩,往往皆諂令君。梁公亦賦一篇云: 老炙枯殘九月霜,誰將先暖入東堂?不因造物于人厚,肯放南枝特地香。 九鼎燮調(diào)端有待,百花羞澀敢言芳。看來冰玉輝相映,好取龍吟播樂章。 語意不凡,與沂公所作頗相類。明年還泉州,中解試首選。又明年廷對魁天下。孝 宗朝拜相。
沈持要樞,吾鄉(xiāng)鄣南人。官至太子詹事。孝宗朝以論事不合,謫筠州,數(shù)年后 放還田里。持要生日,鄉(xiāng)曲親戚及邑官多有獻(xiàn)詩詞為壽者,獨邑尉潘君方一詩最蒙 稱獎。詩云: 昔年單騎上筠州,覓得雙蛾伴遠(yuǎn)游。去日但知供夜直,歸時猶未識春愁。 禪人尚有香囊恨,道士猶懷炭婦羞。鐵石心腸長壽藥,不風(fēng)流處卻風(fēng)流。 蓋持要貶謫上道時,鬻雙鬟以偕往,歸日遣之還家,仍處女也。潘尉用此事甚切。
宋太祖命諸將征江南,大將曹彬與諸將約,城破之日,誓不妄殺一人,載在史 冊,可考也。嘗觀曾景建《金陵百詠樂官山詩序》云:〔南唐初下時,諸將置酒, 樂人大慟,殺之瘞此山,因得名。〕詩云: 城破轅門宴賞頻,伶?zhèn)悎?zhí)樂淚沾巾。駢頭就戮緣家國,愧死南歸結(jié)綬人。 以山名詩意觀之,豈果不妄殺耶?
平園周益公在翰苑時,天臺徐淵子似道投詩云: 翰林帳下欽羊羔,客子騎驢渡灞橋。莫似靈鰲笑浮蟻,戴山負(fù)粟各逍遙。 后淵子仕亦至翰林直院。
詩人嘲風(fēng)詠月,不過以文章自娛戲耳。楊廷秀《檄風(fēng)伯》詩云: 峭壁呀呀虎擘口,惡灘洶洶雷出吼。溯流更著打頭風(fēng),如撐鐵船上牛斗。 風(fēng)伯勸汝一杯酒,何須惡劇驚詩叟。端能為我霽威否?岸柳掉頭荻搖手。
鄉(xiāng)人雪巢林憲景思,紹淳間前輩,后居天臺。少從侍郎徐敦立度游,立得句法 于魏昌世衍,實后工公嫡派也。梁溪尤公延之序其詩,言:〔景思喜哦,初不鍛煉 ,而落筆立就,渾然天成,無一語蹈襲。如『柔櫓晚潮上,寒燈深樹中』,『汲水 延晚花,推窗數(shù)新竹』,『中夜鵝鶩喧,誰家海船上』,唐人之精于詩者不是過。 〕楊公廷秀亦云:〔景思之詩似唐人?!秤葪疃偎S可,其論景思詩,如出一 口,非溢美也。近世三衢鄭景龍編《宋百家詩續(xù)選》,謂景思詩高處不止似唐人, 且摘出〔群花飛盡楊花飛,楊花飛盡無可飛〕,〔天空霜無影〕等句,謂其超出詩 人準(zhǔn)繩之外,亦非虛語。
紹興辛巳之冬,金主亮傾國入寇,如林之族,充塞淮甸。尉子橋之戰(zhàn),大將王 權(quán)先遁,統(tǒng)領(lǐng)姚興獨以所部四百騎當(dāng)虜六十萬,自辰至午,凡十載,斃數(shù)百人。虜 相謂曰:〔使更數(shù)人如此,吾曹何可當(dāng)?〕權(quán)不遣一卒援,部將戴皋亦玩視不救, 興竟沒于陣。朝廷憫其忠,厚加恤典,謚以忠毅,立廟淮甸,迄今血食橘園。林宋 偉力叟題四絕于廟,其一云: 赤心許國自平時,見敵捐軀更不疑。權(quán)忌皋庸皆遁走,同時死難只青獅。 注云:〔青獅乃姚馬名,每親飼之,若通其語言。時取斗酒,投大盆中,與馬同飲 ,曰:『吾與汝同力報國。』竟與馬同死?!称涠疲?農(nóng)父犁田出寶刀,銅花浸血冷侵毛。神鋒凜凜沖星斗,未許豐城劍氣高。 注云:〔耕者得姚所用大刀,重六十斤。〕其三云: 歲歲蒸嘗九月期,西風(fēng)笳鼓萬人悲。山邊走馬神旗閉,遙望君侯復(fù)不來。 注云:〔軍民每當(dāng)重九侯生日,集祠下祭酹,往往見飛騎來繞山,謂太尉來降?!?其四云: 兩日經(jīng)行舊戰(zhàn)場,卻來祠下謁堂堂。偷生諸將今何在?萬古英靈獨耿光。 林詩載于黃柔升所編《六義》。余嘉其忠節(jié),表而出之。
嘉熙間,高沙卒榮全據(jù)城叛,郡守馬公光祖聞變逃匿,僅以身免。有營妓毛惜 惜者,全召之佐酒,惜惜怒之曰:〔汝本朝廷健兒,何敢反耶?惟有死耳,不能為 反賊行酒?!橙缘读哑淇?,立命臠之,罵至死不絕聲。時臨川陳藏一在城中,目 擊其事,作詩有〔食祿為臣無國士,捐身罵賊有官奴〕之句。三山潘庭堅聞之,謂 天壤間有如此奇特事,亦有詩云:〔恨無匕首學(xué)秦女,向使裹頭真杲卿?!骋娕斯?吟稿。余謂自《周南》之詩熄,為女婦者懵不知彤管之為何物,曠二三百年得一人 ,史氏必謹(jǐn)志之曰烈女,今毛惜惜出于妓籍中,耳目見聞,無非皆淫褻之事,非有 則范取以自厲也,一旦叱詈叛卒,至死不絕聲,視古烈女無少愧,可不謂之難得乎 ?一時詩人皆壯此婦之節(jié),見之歌詠,亦以有關(guān)于世教故也。
陳起宗之,杭州人。鬻書以自給,刊唐宋以來諸家詩,頗詳備。亦有《蕓居吟 稿》板行,蕓居其自號也。集中有《夜過西湖》詩一絕云: 鵲巢猶掛三更月,漁板驚回一片鷗。吟得詩成無筆寫,蘸他春水畫船頭。 語意殊不塵腐。
曾景建《金陵百詠決囚燈》詩云: 五詳三覆始施刑,明滅蘭膏豈足憑??上М?dāng)年殺嚴(yán)續(xù),無人為益決囚燈。 序云:〔后主聽死囚,然佛燈決之。囚家賂左右竊益膏油,輒得不死?!嘲础段宕?史南唐世家》載:鐘謨素善李德明。謨奉使歸,而聞德明由宋齊丘等見殺,欲報其 冤,未能發(fā)。陳覺,齊丘黨也,與景相嚴(yán)續(xù)素有隙。覺常奉使周,還言世宗以江南 不即聽命者,嚴(yán)續(xù)之謀,勸景誅續(xù)以謝罪。景疑之。謨因請使于周,以驗其事。景 已割地稱臣,乃使謨?nèi)氤x罪,言不割地者非續(xù)謀,愿赦之。世宗大驚曰:〔續(xù)能 為謀,是忠其主也。朕豈殺忠臣乎?〕謨言覺奸詐,景怒,流覺饒州殺之。宋齊丘 坐覺黨與,放還青陽賜死。又胡致堂《讀史管見》云:〔敵國謀臣,我所惡也。蓋 有設(shè)間用計而去之者矣,未聞名揚忠直,諭使勿殺,如世宗于嚴(yán)續(xù)者,用心如此, 天下有不服者乎?〕以是觀之,則后主未嘗殺續(xù)也。景建何所據(jù)耶?
《百詠》中《蔣帝廟》詩有〔闔棺漫說榮枯定,青骨猶當(dāng)履至尊〕之句,人多 不解〔青骨〕二字。偶閱《海錄碎事》載后漢末蔣子文嘗為秣陵尉,自謂青骨,死 當(dāng)為神。后因顯靈,吳主為立祠鐘山下,因改山為蔣山。后累封為帝。始知二字本 此。
葉廷圭,紹興間嘗為兵部郎中|泉南太守,所編《海錄碎事》,河陽傅安道為 之序,謂此書乃葉公博極群書,撮其機(jī)要廣錄而儲用之,且稱其《琴泉軒》詩云: 〔不是妙音生妙指,只緣流水似流泉。〕《無名木》詩云:〔人休清樾摩挲認(rèn),鳥 宿高枝睥睨看?!持糜谔迫嗽娭?,殆不能辨。同時朱喬年嘗喜稱之。葉公詩集余未 之見,嘗鼎一臠可知已。
后漢建武中,北海甄宇徽博士。臘日賜羊,人一頭,大小肥瘦不等,眾議欲殺 羊,稱分其肉。宇恥之,因先自取其最瘦者。后召問瘦羊博士所在。近世蕭小山泰 來仕于朝,臘祭謁告詩云:〔官卑豈愿乘肥馬,食儉惟知取瘦羊?!诚戮湔么耸??!彩菅颉硨Α卜蜀R〕亦的。
蕭冰崖立之《詠秦》詩云: 燔經(jīng)初意欲民愚,民果俱愚國未墟。無奈有人愚不得,夜思黃石讀兵書。 《詠疑?!吩娫唬?安排死去千年恨,刻畫生前一寸心。安得此心如此冢,不教人識至如今。 兩詩俱有新意。
蕭泛之《讀秦記》云: 筑了連云萬里城,春風(fēng)弦管醉中聽。凄涼六籍寒灰里,宿得咸陽火一星。 蕭舜凱《讀周勃傳》詩云: 軍門一入仗天戈,便合麾軍作漢歌。太尉問頭幾失事,六軍右袒合如何? 二詩皆不茍作。
潘庭堅昉,三山人。端平乙未第三人登科。詩筆飄逸不凡,嘗贈寫梅林信夫詩 云: 畫馬終須入馬胎,寫梅安得不為梅。他生我愿為孤彳,清淺溪頭伴子開。 起句用法云秀老責(zé)李伯時畫馬事,末句愿為孤竹伴梅開于清淺溪頭,語意皆灑落可 喜。
洪平齋《題陶靖節(jié)祠》云: 雨引莓苔上短垣,流泉無恙自涓涓。不如歸去來兮好,百世聞風(fēng)只杜鵑。 李雪林《杜鵑》詩云: 血滴成花不自歸,銜愁猶泣在天涯。秋聲更比春聲苦,除卻淵明勸得誰? 李詩祖平齋意。
鄭安晚丞相未貴時,賦《冬瓜》詩云: 剪剪黃花秋后春,霜反露葉護(hù)長生。生來龍統(tǒng)君休笑,腹內(nèi)能容數(shù)百人。 宰相器寬,已于此詩見之。
安晚當(dāng)國時,一日退朝后,諸公造見,延之●●。時適秋晚,見一葉墜于金魚 池中,風(fēng)吹不定,因命諸公賦詩。其間律絕古體皆有之,多不愜意,獨華谷嚴(yán)粲坦 叔止得一句云:〔風(fēng)池行落葉。〕安晚再三稱賞。次日有中舍之除。余得之盱江吳 浚允文。
紹定間,江右寇作,盱撫吉贛諸邑,多被焚蕩。嚴(yán)坦叔《兵火后還家》詩云: 萬屋煙消馀塔身,還家何處訪情親。舊時巷陌今難認(rèn),卻問移來新住人。 此等景象,經(jīng)亂離者方知之。
趙紫芝天樂《呈蔣薛二友》詩云: 中夜清寒入缊袍,一杯山茗當(dāng)香醪。禽翻竹葉霜初下,人立梅花月正高。 無欲自然心似水,有營何止事如毛。春來擬約蕭閒伴,同上天臺看海濤。 全篇有蕭灑自適之趣,第三句尤佳?!痘莩绯厣稀吩娫疲骸睬葸€時動竹?!骋啻艘?。蓋霜落則禽寒,寒則翻身。寫物之妙可見矣。
蕭大山《贈陸冰》詩八句,純用陸姓事。詩云: 標(biāo)格真清挾雪霜,每聽新詠覺神傷。茶分鴻漸經(jīng)中味,菊愛龜蒙賦里香。 圃積玉多知學(xué)飽,囊裝金少為貪忙。向來笑疾難醫(yī)在,老筆空鈔十卷方。 與東坡贈張子野詩頗相類?!缠櫇u〕對〔龜蒙〕尤的。
《后村詩話》載李似之侍郎詩云:〔老子因何一念差,肯將簪紱換袈裟?!持^ 公為侍從,晚年有袈裟之羨,其誰信之?余觀《夷堅甲志》載:〔李子約撰生六子 ,長彌性,次彌倫彌大,皆預(yù)鄉(xiāng)貢未第。子約議更其名,以須申禮部乃得易,先改 第四子彌遠(yuǎn)曰正路。正路年十六,入太學(xué),夢神告曰:『李秀才君已及第?!怀銎?紙,闊三寸許,上有『彌遜』二字,以示之。李曰:『我舊名彌遠(yuǎn),今名正路,是 非我?!黄淙嗽唬骸菏钦胬删病!槐嬲摼弥藉?,頗以為喜,憚其父嚴(yán)毅,未敢 白,以告母柳夫人。夫人為言之,遂令名彌遜,而以似之為字。后數(shù)年,試上舍畢 ,歸侍旁,報榜者一人先至云:『已魁多士?!凰髌浒?,無有,但探懷中取片紙, 上書『李彌遜』三字。方疑未信,似之云:『五年前所夢,豈非今日事乎?紙之廣 狹,字之大小,無不同者。但夢中不著姓,未必可信?!灰讯?。〕又丁志載: 〔似之為臨川守,以父忌日往疏山寺設(shè)僧供,與長老行滿共飯。滿年八十馀矣。飯 且竟,熟睨公曰:『公乃遜老乎?』李不應(yīng),左右皆愕。俄又曰:『此老僧同門兄 也,名上下二字皆與公同。自聞公出守,固已疑之,今日察公言笑動作,不見少異 ,公其后身復(fù)何疑?!焕钸狄院文杲K,則元祐戊辰卒,李初生之年也。李亦感異, 還家揭燕寢曰小云堂而賦詩云: 老子當(dāng)年一念差,肯將簪紱換袈裟。同堂尚有滿兄在,異世猶將遜老誇。 結(jié)習(xí)未能忘作舞,因緣那得見拈花。卻修凈土尋來路,淡薄如今居士家。 李初命名,固復(fù)于夢兆?!辰褚云淙^之,則其為遜老后身決矣。后村謂公詩有 袈裟之羨,人不之信,特未詳閱《夷堅志》前后所載耳。
東坡詩注云:〔有一貧士,家惟一甕,夜則守之以寢。一夕,心自惟念,茍得 富貴,當(dāng)以錢若干營田宅,蓄聲妓,而高車大蓋,無不備置,往來于懷,不覺歡適 起舞,遂踏破甕。故今俗間指妄想者為甕算?!秤衷娦蛟疲骸矂字兖T飲東坡,中 觴聞笙簫聲,若在云霄間,抑揚往返,粗中音節(jié)。徐察之,出于雙瓶水火相得,自 然吟嘯。食頃乃已。作《瓶笙》詩紀(jì)之?!硠⒑蟠寮词略娨宦?lián)云:〔辛苦謀身無甕 算,慇勤娛耳有瓶笙?!骋浴伯Y算〕對〔瓶笙〕甚的。
劉后村《綠珠》詩云: 畏死仕新室,輕生謝季倫。細(xì)評投閣者,大愧墜樓人。 蕭泛之《讀晉史》詩云: 金谷樓頭視若無,此身斷不負(fù)齊奴??蓱z司馬家兒婦,正喜劉郎是丈夫。 二詩褒貶皆當(dāng)。
劉卞加字子民,濱州安定人。弱不好弄,六歲誤觸甕碎,家人更譙之,神色自 若曰:〔俟釘鉸者來,當(dāng)全之?!硰?fù)譙其妄,曰:〔人破尚可修,矧甕耶!〕釘鉸 者至,料理如新。自是筑環(huán)堵于家之后圃,不出不語者三十馀年,或食或不食。徽 宗聞其名,數(shù)敕郡縣津致,間馳近侍召之,對曰:〔吾有嚴(yán)愿,不出此門?!成现?不可奪,賜號高尚先生。后村七十四,吟云:〔生慚族老封高尚,死慕先賢謚醉吟 。〕上句用卞加事,下句自注云:〔有司議樂天謚,宣宗曰:『醉吟先生足矣?!?〕
后村有《訪梅》詩數(shù)絕,首篇云: 夢得因桃數(shù)左遷,長源為柳忤當(dāng)權(quán)。幸然不識桃并柳,卻被梅花累十年。 蓋后村《落梅》詩云: 一片能教一斷腸,可堪平砌更堆墻。飄如仙客來過嶺,墜似騷人去赴湘。 亂點莓苔多莫數(shù),偶粘衣袖久猶香。東君繆掌花權(quán)柄,卻忌孤高不主張。 好事者箋注其詩,以媚嘉定柄臣,由此閒廢十年。
東南之俗,以養(yǎng)鵓鴿為樂,而杭猶甚。紹興中,有賦詩者曰: 鐵勒金絨似錦鋪,暮收朝放費工夫。爭如養(yǎng)取南來雁,沙漠能傳二帝書。 時徽欽二帝塵朔漠故也。后村《跋宣和殿畫鵲》詩云: 莫看宣和鵲,孤臣淚滴綃。筆精毫發(fā)到,地禁羽毛嬌。 蟲網(wǎng)丹青剝,胡沙鹵簿遙。不知上林雁,偷信報前朝。
梅溪王十朋隆興間出守某郡,宴七邑宰,賦詩云: 九重宵旰愛民深,令尹宜懷撫字心。今日黃堂一杯酒,慇勤端為庶民斟。 西山真公德秀嘉定間帥長沙,開籓之初,會十二邑宰,亦賦詩云: 從來守令與斯民,都是同胞一樣親。豈有脂膏供爾祿,不思痛癢切吾身。 此邦祇是唐時古,我輩當(dāng)如漢吏循。今日湘潭一杯酒,直須散作十分春。 二公所作,真情懇切,足以動人之良心。
宋自述明父,西園之子,自適自遜皆其昆季。嘗作《看梅》詩云: 山鳥寂不鳴,霜露沾衣裳。欲折意不忍, 徘徊以彷徨。是花寒不芳,此花寒獨香。 又《感興》云: 舊葉甫辭柯,新葉已萌檗。頭白不再玄,春風(fēng)吹亦脫。 旨味悠長,殊有古意。
壺山宋謙夫《萍》詩云: 苦無根蒂逐波流,風(fēng)約才稀雨復(fù)稠。舊說楊花能變此,是他種子已經(jīng)浮。 《蚊》詩云: 朋比趨炎態(tài)度輕,御人口給屢憎人。雖然暗里能鉆刺,貪不知幾竟殺身。 蕭舜凱《赴燈蛾》詩云: 前身向火乞兒輩,炙手權(quán)門癢競爬。今日趨炎猶未歇,不知老眼已昏花。 三詩皆不專詠物。
杜小山耒嘗問句法于趙紫芝,答之云:〔但能飽吃梅花數(shù)斗,胸次玲瓏,自能 作詩?!炒魇猎疲骸搽m一時戲語,亦可傳也。〕余觀劉小山詩云:〔小窗細(xì)嚼梅 花蕊,吐出新詩字字香?!沉_子遠(yuǎn)詩云:〔饑嚼梅花香透脾?!骋啻艘狻B料壬?劉宰平國,金壇人。嘉定間,屢召不起,士論高之。嘗有《題荊公游半山圖》云: 〔歸來心自平,蹇驢踏秋風(fēng)。舉鞭問髯奴:何如浣花翁?道旁幾高松,風(fēng)來自相語 。桃李今何之,歲寒吾與汝?!称鹁浼?,意有含蓄,末托興亦深。退學(xué)孔應(yīng)得德夫 ,先圣五十二代孫。辛丑臨雍賜第,主吉之太和簿。秩滿,歸寓里柯山?;背峭酢?國用送行一聯(lián)云:〔攜取鶴歸清獻(xiàn)里,載將書入仲尼家。〕用事甚切。
永嘉徐照《題子陵釣臺》詩云:〔梅福神仙者,新知是婦翁?!惩鯇嶟S詩云: 梅公先●嚴(yán)公婿,出處同時道不同。吳市尚猶輕一尉,羊裘何必羨三公。 子陵為梅公婿,傳記所不載,意二詩必有所本。
嘉禾錢穮慶豐,紹定戊子,宰吉之太和。是歲邑士上春官者凡三十有六人,宰 勸駕賦詩,有〔三十六鱗隨浪化,數(shù)千百載遇龍飛〕之句,人以為期待士子之厚。 己丑龍飛,臨軒策士,邑之擢第者十有一人,袁文煜賦冠南宮,與兄樵同登,一時 衣冠盛事也。
趙善倫季思《京口多景樓》詩云: 壯觀東南二百州,景于多處更多愁。江流千古英雄淚,山掩諸公富貴羞。 北府如今惟有酒,中原在望忍登樓!西風(fēng)戰(zhàn)艦今何在?且辦年年使客舟。 全篇警拔,江湖間多稱之?;蛞詾閯⒏闹?,誤矣。
劉改之有代歐陽丞上平章韓侂冑兩絕云: 當(dāng)年歐富與韓范,戮力同心佐漢庭。今日故家渾似舊,醉翁之后獨凋零。 玉立堂堂社稷臣,人言忠獻(xiàn)是前身。三生畫錦堂前夢,莫忘當(dāng)年作記人。 大為韓侂冑稱賞?!洱堉菁分胁惠d。鄉(xiāng)人曹倅待為通州靜海宰,與郡博士施其姓 者皆好吟,劉改之有詩與二公云: 茅葦連天昨已非,二年重到最堪悲。芹宮尚有肩吾在,花縣猶存子建知。 躑躅南飛三繞樹,凄涼北望四悲詩。東風(fēng)若不均披拂,薦福詩然又?jǐn)啾?改之詩多豪放,此篇必晚年所作,其氣索甚,集中亦不載。
山陰許景迂,舊名閎,其先京口人,癸丑陳亮榜登科。有《野雪吟稿》行于世 ,五言一聯(lián)云:〔野店青窺戶,春船綠漲篙?!愁H近唐人。菊澗高九萬《賦思陵御 制墨本》詩云: 淡黃越紙打殘碑,盡是先皇御賜詩。白發(fā)內(nèi)人和淚讀,為曾親見寫詩時。 余甲戌歲薄宦三衢,常陪同僚游爛柯山集仙觀,有即事十絕句,內(nèi)一首《觀寧宗御 書畫扇》云: 篋中寶扇久珍儲,上有寧皇御筆書。因記小臣生圣世,為觀奎畫重欷歔。 效此體也。
建安魏醇父慶之,號菊莊,有吟稿行于世,所著《詩人玉屑》,編類精密,諸 公多稱之。壺山詹夢璧子蒼與之同里。咸淳初年,詹待鉛山丞闕館,寓吾鄉(xiāng)秀邸, 與余唱和,詩筒往來不輟,相得歡甚。丁卿春自苕還建,余賦《沁園春》詞送其行 ,及以詩寄菊莊云: 一莊純種菊,此地著詩仙。再世陶元亮,三生魏仲先。 餐英知正味,飲水得長年。每見君吟稿,予懷亦灑然。 戊辰初春,壺山自官次胎書及寄菊莊和篇來,其中一聯(lián)云:〔今屑方對月,何日結(jié) 忘年?〕殊有意味。今轉(zhuǎn)盼十五年矣,聞壺山菊莊墓木皆已合抱,追思故交,為之 愴然。菊莊與玉林黃叔旸友善,有《過玉林》詩云: 一步離家是出塵,幾重山色幾重云。沙溪清淺橋邊路,折得梅花又見君。 亦有新意。
葛天民《春懷》詩云: 夜雨漲波高一尺,失卻搗衣平正石。明朝水落石依然,老夫一夜空相憶。 意在言外。又有〔因栽白扁豆,欲當(dāng)紫團(tuán)參〕一聯(lián),屬對亦工。
愛山駱彌高舊居杭之西湖,自稱為賓王苗裔。寶祐間,三山王必張景韶宰長興 ,駱袖詩往見之。王以詩贈駱,一聯(lián)云:〔派傳桂子天香句,家住梅花月影間?!?道得甚切。
臞軒王邁實之,蒲陽人。嘉定丁丑,吳潛榜第四人登第。立朝敢言,嫉惡尤甚 。集中有《嘲輕薄子》詩,曲盡其情狀。詩云: 覆雨翻云奈爾何?胸中所得亦無多。貌輕匹似霜沾葉,量淺渾如鼠飲河。 賣友阱中偏下石,叛師室里忍操戈。正緣才小不聞道,難入淵騫德行科。
蒲江盧祖皋申之《廟山道中》詩云: 粉黃蛺蝶繞疏籬,山崦人家掛酒旗。細(xì)雨嫩寒衫袖薄,客中知是菊花時。 語意清新,頗能模寫村居景趣。
士之遁世者,以山深林密為樂。林和靖詩云: 山水未深猿鳥少,此生猶擬別移居。直過天竺溪橋畔,獨樹為橋小結(jié)廬。 近世葉靖逸《西湖秋晚》詩云: 愛山不買城中地,畏客長撐屋后船。荷葉無多秋事晚,又同鷗鷺過殘年。 亦頗得野趣。
劉敏求字好古,吉之太和人。博物洽聞,尤長于詩。累舉不第。有《題滕王閣 》詩,江西人士多稱之。詩云: 閣中環(huán)佩知何處,游子再游春欲暮。鶯啼紅樹柳搖風(fēng),疑是當(dāng)年舊歌舞。 古來興廢君莫嗟,君看紅日西山斜。西山不改舊顏色,換盡行人吟落霞。 或謂〔西山不改舊顏色〕,亦偃蹇不第之讖。
力庵朱正中《洛陽橋觀水》詩云: 點點風(fēng)帆底處還,似無似有海門山。白鷗卻怕潮頭惡,閒臥汀花野草章。 末句頗有靜退意。
江陰乃春申君黃歇舊封。君山浮遠(yuǎn)堂瞰江對淮,為一郡勝境。李鶴田玨一聯(lián)云 :〔此水自當(dāng)兵十萬,昔人曾有客三千?!橙硕喾Q誦。
紹定辛卯,臨安大火,九廟俱毀,獨丞相史彌遠(yuǎn)賜第以殿司軍救撲而存。洪平 齋《吳都城火》詩云: 九月丙戌夜未中,祝融漲焰連天紅。層樓杰觀舞燧象,綺峰繡陌奔燭龍。 始從李博士橋起,三面分風(fēng)十五里。崩摧洶洶海潮翻,填咽紛紛釜魚死。 開禧回祿前未聞,今更五分多二分。大涂小撤禁不講,拱手坐視連宵焚。 殿前將軍猛如虎,救得汾陽令公府。祖宗神靈飛上天,痛哉九廟成焦土。 末意規(guī)諷時宰甚切,聞之者足以戒。
葉靖逸《九日》詩云: 秋風(fēng)吹客客思家,破帽從渠自在斜。腸斷故鄉(xiāng)歸未得,借人籬落賞黃花。 趙愚齋《客中清明》詩云: 紅塵烏帽寄他鄉(xiāng),欲語春愁怕斷腸。惆悵清明歸未得,借人門戶插垂楊。 二詩同一機(jī)軸。
留耕王伯大幼學(xué)守臨江日,石屏戴復(fù)往古訪之,留耕贈一絕云: 詩老相過鬢已星,吟魂未減昔年清。揮毫不著人間語,盡把梅花巧琢成。 或謂梅花亦人間物,二字似未穩(wěn),留耕以為然,遂改作〔塵?!吃?。
省題詩自成一家機(jī)軸,非他詩比,葛常之《韻語陽秋》蓋嘗言之。然騷人默默 客雖從事于時文,至作省詩,亦不為格律所縛。楊廷秀序訓(xùn)蒙省詩,亦曰〔以騷人 之情性,寓舉子之刀尺〕,真名言也。余觀紹定戊子科,括蒼秋試,出〔賞月延秋 桂〕詩,舉子朱光破云:〔詠與桂相投,延之桂亦留。賞渠今夜月,了我此生秋。 〕結(jié)云:〔不須零碎折,和鑒抱歸休。〕下語奇崛,考官為之擊節(jié)。是年取解,次 年龍飛榜擢第。
蜀人劉朔齊震孫,嘉熙間由宰掾守霅,郡圃桃符云:〔坡仙舊有棠陰在,蜀客 新從花底來。〕殊不泛。余嘗居霅之城南,咸淳丁卯歲題桃符云:〔歷頒歲首三元 日,春滿城南尺五天?!诚戮溆枚旁娮ⅰ渤悄享f杜,去天尺五〕,鄉(xiāng)人頗以為切。
杭州六和塔屹立于老木蒼崖之上,前對越山,俯瞰胥濤,吳越勝概盡在目中。 均山朱渙行父詩云: 古木蒼崖高又寒,寶坊突兀峙其間。閱人多矣數(shù)層塔,開戶視之三面山。 已沒還生潮又汐,既修復(fù)缺巖成灣。老僧袖手浮云表,門外憧憧自往還。 全篇確切有味。
詩人游孤山吊和靖者,佳制不一而足。近世徐抱獨與蜀僧居簡之作,人多稱之 。徐云: 咸平處士風(fēng)流遠(yuǎn),招得梅花枝上魂。疏影暗香如昨日,不知人世幾黃昏。 居簡云: 先生一意若云閒,潔白都無一點斑。名字不須深刻石,暗香疏影滿人間。 簡號北澗。
世間不分不曉事,有以兩語詠之云:〔醉來黑漆屏風(fēng)上,草寫盧仝《月蝕》詩 。〕不知何人所作。因閱《夷堅丙志》,知為金華葉祖義之作。葉少游上庠,負(fù)雋 聲,天性滑稽,多因口語謔浪,所至遭憎惡。后登科為杭州教,輕忽,生徒及同官 無不怨之。一日以事去官,無一人祖送,獨與西湖寺僧三兩輩差善,至是皆出城送 之。葉與之酌酒敘別,半醉酣,歌曰:〔如夢如夢,和尚出門相送?!陈?wù)呓^倒。
泉南林洪字龍發(fā),號可山,疑業(yè)杭泮,粗有詩名。理宗朝,上書言事,自稱為 和靖七世孫,冒杭貫取鄉(xiāng)薦??信d以來諸公詩,號《大雅復(fù)古集》,亦以已作附 于后。時有無名子作詩嘲之曰: 和靖當(dāng)年不娶妻,只留一鶴一童兒??缮秸J(rèn)作孤山種,正是瓜皮搭李皮。 蓋俗去以強(qiáng)認(rèn)親族者為瓜皮搭李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