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形陂不平，犖確莽零亂。 熊館人三休，羊腸路百轉(zhuǎn)。 支河四五道，一河匯湍悍。 力能捲土去，而不資澆灌。 居晉之下流，東南蔽畿甸。 鹿角犄三關(guān)，犬牙制九縣。 俺答昔入寇，闖賊游魂散。 間道實阻隘，狼藉經(jīng)四戰(zhàn)。 載筆闕志乘，考古發(fā)遙嘆。 北泉冬氳氤，南泉夏泮渙。 涼堂敞四周，砥平白日燦。 養(yǎng)魚灌菜圃（水煖，能養(yǎng)魚澆稻菜，北泉亦然。），清泚毛發(fā)鑒。 其旁別一區(qū)，婦女登彼岸。 亦復(fù)湔羅巾，軒軒日魚貫。 采蘭戲溱洧，流風(fēng)逮唐漢。 賜浴華清池，窺浴昭陽殿。 人非長乳星，可令侍中見。 茲邦氣淳樸，習(xí)苦輟游宴。 澡身去其疾，藉以勿藥汗。 吾聞女有誡，守坊毋越畔。 宋宮不姆隨，楚室不符喚。 寧死于水火，一溺一焦爛。 矧乃采薪憂，方寸何足亂。 陰陽割左右，位置合璧判。 魚龍終雜沓，觀聽意未善。 紐結(jié)玉鏘鳴，內(nèi)飾固嚴憚。 踰閾輜軿垂，適野帷裳捍。 此禮非僻書，煌煌列女傳。 使者司采風(fēng)，舊染當(dāng)革變。 量移時未暇，筆之古僧院（時余已調(diào)阜城。）。 狡獪小褲衫，漆帳竿胡旋。 排突廝養(yǎng)群，般游營署遍。 偷狗青尼園，養(yǎng)驢曜靈殿。 裁衣作帽能，執(zhí)管吹篪便。 方其即位初，內(nèi)外猶嚴憚。 一自京口平，天怒人胥怨。 投弓笑射堋，懷鴆嫌毛扇。 正立眉刺矛，察氣腹剖蒜。 空敕痛捶之，不讀伊霍傳。 織女伺渡河，東阿張幄幔。 喁喁臥穿針，目光閃如電。 拊膺嘆劉韞，閣手仰袁粲。 袖里血模糊，拍張手身健。 童昏借未知，元服已加冠。 地下諫豬王，諸弟當(dāng)友善。 ① 四月十二日過此，芍藥僅含蕊，牡丹數(shù)叢開甫盛，踰月重經(jīng)，兩失卻矣。余既與世緣，悔匿之不早也，感作二章。 牡丹去正開，今來花不見。 髣髴帷中人，優(yōu)曇一涌現(xiàn)。 情波未易恬，意蕊最繾綣。 不如不目成，與花無半面。 去亦不汝德，來亦不汝怨。 望遠峨峨冠切漢，衣襟霞舉天之半。 經(jīng)宿崎嶇目已迷，云煙各自開生面。 一峰昵近若舊識，乃是三日前所見。 以身盤磨蟻穿珠，左縈右拂香爐篆。 高履星行下窺井，轉(zhuǎn)眼之間凡幾變。 區(qū)田隨勢列等差，如規(guī)曲尺如劃線。 什什伍伍不成村，殘梨在樹落微霰。 風(fēng)無定所歷亂來，畫眉聲碎彈翎怨。 注：一幅行旅圖舊所經(jīng)歷處隨意寫來不受古法拘束若仿顏謝體便不能有此瀟灑疏宕之趣矣。 掛冠著遂初，皈心究禪典。 卜庵南山南，屐齒印蒼蘚。 經(jīng)聲出竹遲，日色礙松闇。 寒翠撲人衣，泠泠然以善。 寥天奄欲暮，信宿佇幽覽。 風(fēng)蘇瞑禽夢，月破山鬼膽。 孤嘯答崖谷，半空天籟捲。 石樓，古屈地，明懷宗四年，闖賊渡河，入據(jù)屠剿，距今百有馀年矣。庚戌夏，署西北隅忽露一枯觸髏，掘之，鱗次櫛比，斷鏃剝?nèi)薄ｋ集幹x冢，旁且置田勒石，歲奉祀弗絕焉。余既嘉其事，又重悲夫死者之姓名湮滅不可考，要皆生不辱于賊而死則碧血一抔何？莫非勝國之勇夫義婦也？詩以吊之。 晉封夷吾地，乃今石樓縣。 縣小山為城，居民昔逃竄。 石田廢春耕，土穴斷朝爨。 隔河近米脂，劇賊首發(fā)難。 吹唇兵搜牢，獻馘筑京觀。 百年槎牙級，瘢痍漬刀箭。 是皆恥生降，忍死就涂炭。 女不受賊污，男不從賊亂。 中宵風(fēng)月黑，啾啾聲達旦。 里居既蕩析，子孫亦糜爛。 誰復(fù)與招魂，春秋澆麥飯。 袁君蒞茲土，撫循法稱善。 馀波澤枯骨，幽魂雪煩怨。 朱囊白木柙，匯附義冢畔。 而我想當(dāng)時，賊勢遠搏戰(zhàn)。 出入河南北，晚登未央殿。 淋漓人油炸，流毒天下遍。 安得百袁君，遂爾首邱愿。 鬼亦異遭逢，望空發(fā)遙嘆。 范土搗楮匠心幻，傅以朱粉形活現(xiàn)。 刳中弸外底象天，唯圓遇動乃生變。 身衣無縫之天衣，帽設(shè)重檐韜假面。 半啼半笑詭可憎，三起三眠煩不憚。 以手捉搦懸旌搖，貼地盤盤舞胡旋。 闖然躍立仰看天，直哉其躬頭亂顫。 微似沉吟有所思，氣定須臾僵鐵漢。 只恐偃師剖膠革，竿木逢場一朝散。 世間官跡皆等閑，車泥馬瓦麒麟楦。 僧錄道錄善世院，歲度男女踰數(shù)萬。 想當(dāng)開國百戰(zhàn)馀，懺悔生靈死涂炭。 衣之金襕袈裟衣，耳目橫行數(shù)搆患。 置笏于地干天威，雷霆殿擊骨糜爛。 獨不念公等良為朱子來，來時方恨晚相見。 修朱云檻直不旌，例之史魚以尸諫。 嗣后緇流不賜官，真人禪師其名變。 時無中山青田韓國公，勛舊無憂中讒間。 過晡侍宴女樂停，梵沸魚山徹內(nèi)殿。 大軍舍金齒，單騎抵南甸。 峻險不可登，斬棘繩魚貫。 土官象輿迎，毒霧中胡旋。 擐甲環(huán)數(shù)重，從行者肉顫。 傳檄渡金沙，革心革其面。 侵地既以歸，降人亦以獻。 冒死成奇功，功奇在不戰(zhàn)。 易代始行賞，級一俸加半。 雨露良已賒，勞臣性命賤。 按：孟養(yǎng)思祿發(fā)兵，與木邦搆怨，巡撫陳金承詔，命緒同副使曹玉往諭，中道玉辭疾，參將盧和以兵先，亦頓舍不進。緒越險三旬，抵金沙江，賊騎環(huán)之，使毋動，傳檄譬曉禍福，酋聽令，卒納款以歸。此弘治十四年事，至武宗始以云南功加俸一級。嗚呼，入萬死以不戰(zhàn)屈人，功固奇，亦勞矣，屯膏薄賞，誰不為和與玉哉？ 經(jīng)略主守撫主戰(zhàn)，一舉蕩平握勝算。 兵來薄城城動搖，委去巖關(guān)門兩扇。 捲地風(fēng)鶴走踉蹌，掖之上馬馬胡旋。 誰歟哭者獨微笑，安在橫磨劍十萬。 畀以殘軍屹后殿，耳聾舌敝言言驗。 功罪昭然黑白判，左袒右袒法乃亂。 曲殺清流設(shè)阱陷，講筵袖出遼東傳。 九邊傳首亦何辭，坐盜贓貲足長嘆。 安得貂裘與珍玩，矯旨助虐江夏縣。 子雉經(jīng)死去婢衣，株連姻族抄瓜蔓。 可憐楊左魏何人，一網(wǎng)打入封疆案。 汶川千里路漫漫，三峽船如上閘難。 篷底春風(fēng)九十日，谷城山隔缺堤看。 走昔少年時，志尚在狂狷。 希闊古哲人，奮學(xué)乃所愿。 北渡超大河，遇子燕山甸。 謂我如草木，臭味吾同薦。 步登昭王臺，滹沱蕩南面。 塞上來驚風(fēng)，白日色俱變。 慷慨和悲歌，流俗頗笑訕。 從此別春明，三年乃一見。 相見復(fù)奔馳，豈不傷貧賤。 今年訪子居，淮堤綠楊遍。 紅鐙照故人，洗盞復(fù)相勸。 誰言壯士懷，不如兒女戀。 感舊默傷懷，日月幾賓餞。 借問此何時，夏屋飛乳燕。 嗟吾倦遠游，明朝返鄉(xiāng)縣。 身世如萍波，茫茫孰先辨。 惟慚志業(yè)衰，如何答深眷。 一枝鷦鷯巢，高蹈許由狷。 士生各有志，齊心孰同愿。 美君騏驥才，掉鞅淮南甸。 策名白牒中，早與南宮薦。 家托管弦城，青樓列玉面。 百里雉未馴，行用陽春變。 而君獨何苦，遠走妻孥訕。 任公釣會稽，豈作井蛙見。 已信黔婁富，寧有陳平賤。 嗟我游孤蹤，南北舟車遍。 索米饑八尺，摛賦羞百勸。 賴君每見阿，欲忘鄉(xiāng)閭戀。 如何燕市酒，更作郵亭餞。 經(jīng)譚東魯麟，曲唱西飛燕。 諸侯重上賓，六籍傳下縣。 《清廟》奏升歌，待君調(diào)駕辯。 小別近郊門，踟躕應(yīng)回眷。 我愛嵇中散，讀書想介狷。 濁酒彈素琴，了畢平生愿。 孤生托江淮，垂纓入王甸。 匹若菁茅微，偶與芹菹薦。 生世湘中帆，曲折衡九面。 可憐牛馬走，坐閱魚龍變。 渾沌中央死，巒壑北山訕。 空館復(fù)何有，皓月相邀見。 九衢金鑰開，萬樹銀花賤。 不及輕薄兒，珠樓聽歌遍。 知君亦寥寂，座乏尊罍勸。 惟應(yīng)好兄弟，短檠猶堪戀。 金匱紀神功，大蒙入寅餞。 柱石佐休明，廈成紛賀燕。 豐采天下思，奚論同鄉(xiāng)縣。 豈如一曲士，聊游六氣辨。 未稱八金門，青山結(jié)遙眷。 渺渺樓仍在，茫茫到已難。 人生高處下，莫再仰頭看。 挽臂操弓易，當(dāng)場命中難。 仙人今不見，懸的與誰看。 桃莊靈隱買舟探，老去心愁再到難。 業(yè)已回身還轉(zhuǎn)步，一回分作兩回看。 不放流水流，清池嫌太滿。 常放流水流，新荷尚嫌短。 建閘唱回波，勸水行緩緩。 琉璃付染人，割取青云片。 終朝非采藍，彷佛天光現(xiàn)。 客來笑且驚，都成盧杞面。 登山非登舟，輿夫多曳纖。 想見齊云高，飛鳥猶股戰(zhàn)。 初臨雙松橋，再入桃花澗。 離樓灌木陰，屈曲陂陁旋。 路斷一洞開，石裂諸天見。 懸崖高冪張，吞覆碧池面。 游人在下行，驟雨衣不濺。 但訝珍珠簾，掛空千條線。 趺坐未片時，陰晴狀又變。 西上五百級，乃至黃龍觀。 中涌云萬重，羽扇揮不斷。 風(fēng)停樹聲微，花多香氣亂。 群僧率眾迎，袈裟不掩骭。 夸我石樓高，指我鐵橋看。 推床讓我宿，云臥天之半。 可惜難晏眠，灘聲早相喚。 半月與弟別，昨夜與弟見。 見弟在何方，泊舟陽朔縣。 漸漸急灘平，欣欣夢魂善。 分明晚香堂，弟婦作華餞。 目疾雖未瘳，心情猶繾綣。 吳娃進肴烝，手自搴釵鈿。 敦女巧言詞，聰明堆滿面。 阿端學(xué)走忙，跦跦兩腳旋。 不復(fù)索我抱，知抱能幾遍。 我亦傷離筵，且喜是家宴。 有酒姑緩斟，有羹或遲咽。 庶幾七十翁，猶作須臾戀。 何圖荒雞鳴，頃刻歡場變。 骨肉渺云煙，孤燈明一線。 曉山更欺人，窗開如亂箭。 觥觥程夫子，昔宰華亭縣。 忽寄十行書，遠托雙飛雁。 為道愛我詩，千金求一面。 招我游茸城，遂得瞻邦彥。 同看金谷花，再續(xù)南皮宴。 握手意殷殷，題襟情眷眷。 何圖渤海歸，遽隕靈光殿。 我有一束芻，何處招魂奠。 極目楚天云，傷心淚如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