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云渡江來，風(fēng)急吹欲散。 花溪綠陰潤，水國滄波晚。 愛此霽湘色，遙遙正相炫。 膩若新潑醅，夢逐鷗邊暖。 蘭橈劃空深，幽意與之遠。 峰回一松秀，舟過層城轉(zhuǎn)。 湘蘭助君簪，花意兩無算。 指水訂新盟，刺船期不返。 三圣結(jié)同盟，霸權(quán)吾獨攬。 壯哉自由神，大聲破肝膽。 昔斬婉兒頭，今想玉環(huán)面。 前后同心腹，剛?cè)嶙陨顪\。 擊鼓罵曹瞞，聲聲落肝膽。 座客半驚逃，布衣真勇敢。 一彈雖細微，足破五臣膽。 蠢爾小朝廷，豈不曰勇敢。 方春桃李花，脂粉紛自炫。 貪天汝不恥，此意世所善。 庭中海棠樹，在素亦解絢。 青跗麗紅萼，著花不吾眩。 東風(fēng)未吹香，殊色寧自見。 獨當(dāng)勤護惜，譬彼邦之媛。 亦莫學(xué)淫娃，終朝盻而倩。 積書初不多，亡書亦強半。 縹緗爾何罪，為我罹喪亂（庚申、乙丑政變，亡書頗多。）。 燒薪與東閣，棄置同一嘆。 何當(dāng)手一編，巖居謝塵絆。 寄聲招我友，潛研期共貫。 家居識君名，京邑始相見。 君衰我始壯，往往共文宴。 相違逾十稔，去秋忽一面。 當(dāng)時言笑頃，今日已露電。 名高鬼神嫉，世亂文字賤。 錢劉暨阮翁，生世君所羨⑴。 君才最吏事，大藩出雄縣。 工書本馀技，詩律已其殿。 詩成如組繡，出手五色絢。 又如造樓臺，取材七寶片。 初惟弄狡獪，久乃駭群彥。 長安萃詩客，風(fēng)氣遂一變。 往時辱酬唱，于我意殊眷。 比年缺埽門，正坐無溫卷。 我詩取娛己，君詩讀難遍。 哀君轉(zhuǎn)自哀，啖名焉用狷。 ⑴ 樊山卒年八十六，與錢籜石、劉文清、翁覃溪、阮文達同。 ① 光緒十九年癸巳，江建霞京卿曾購此卷還焦山，今又佚出矣。 節(jié)庵繼阮規(guī)書藏（謂儀徵相國及梁節(jié)庵廉訪。），遐庵踵江（建霞京卿。）收石卷。 焦巖檀越兩番禺，以卷還山我親見。 借庵昔以禪喻詩，我讀其詩類冰霰。 誰知好詩兼愛石，遠與米顛同所戀。 遐庵劬書邃禪理，見畫何殊窺石面。 畫存遑問石有無，一切世間均露電。 還石山房我未至，還卷終須閟禪院。 好憑畫本待真龍，匹似新巢歸舊燕。 吾祖曾還石淙帶，手付借庵同紀(jì)甗⑴。 祗今過客恣傳觀，誰識楊梁并邦彥。 君今還卷世更衰，傖父橫行文字賤。 詩僧掌故待支撐，期與鶴銘同不變。 ⑴ 道光九年己丑，先退庵公官江蘇時，贖明丹徒楊文襄公玉帶，仍還焦山，付詩僧借庵守之。程序伯為繪焦山還帶圖，自為之記。 并世不數(shù)人，我里見尤罕。 誰能治樸學(xué)，著眼到文苑。 公兼惕園長，每繩左海短。 死生真細事，吾恐書種斷。 國危兵又起，一去宜不返。 神游定八極，笙鶴偕道管（蕭道管夫人先卅年卒。）。 人生處裈虱，禮法因嵇阮。 從游三十年，和憐聞道晚。 京師識君始，我弱君未冠。 相知三十年，見君遽及難。 君才十倍我，海水無畔岸。 詩成眾皆眩，珠玉雜錦段。 今年序吾詩，儷語極褒贊。 君詩亦殺青，身死事遂渙。 收稿等收君，什襲防散亂。 一士此哀音，如國有京觀⑴。 ⑴ 君刻詩未成，難作，余急收其稿藏之。 彊村屈宋徒，懷忠遘時變。 工詞特馀事，終為有清弁。 當(dāng)時漚社集，屈指凡幾面。 誰知老祭酒，轉(zhuǎn)眼已露電。 龍君真護法，刊集布宇縣。 龂龂守師說，與世要共見。 頗聞示疾頃，傳法初未倦。 至今無盡燈，系此一雙硯。 世衰師友薄，道喪文字賤。 何時剝者復(fù)，吾恐恃圖卷。 詞流盛南宋，蹙國哀且戀。 推君受硯心，居杭定思汴。 身游眾香國，不羨三女粲。 催花子詩勇，臥閣吾帶緩。 暗香出烽罅，美意遠災(zāi)難。 何人繼花光，為寫南枝爛。 官居顰兩眉，見梅發(fā)一粲。 政如畏酒人，急觴受以緩。 君詩箭鋒機，衷甲避此難。 試為花下歌，勝歌白石爛。 錯落三休亭，逶迤九折阪。 獨秀回望時，人影碧天遠。 低催久不怨風(fēng)翰，罵座移床合俗難。 我有輪囷二千尺，憑卿檃括入時看。 東南山水美無算，其間焦山常在眼。 帆舟嘗過未能至，如望蓬萊隔清淺。 今朝得與黃趙游，喜涕欲出曉風(fēng)善。 晴江浪蹙白沙走，雁鶩亂空忽蕭散。 甘露峰青出我傍，象山如幾漸堪偃。 掉頭突驚綠墮水，崖腳僧房秀偃蹇。 茲山蒼釅異眾色，四有江光來襲演。 賴識畫稿本天成，不覺水墨遂精顯。 登山石砌拾清峻，眾林凈刷秋香滿。 僧徒歡喜動兩足，月殿云棲細披款。 文楊精忠問寶墨，周葛重器靈神典。 真氣共驚蹴鞠圖，誕笑呼勘龍鳳卵。 松寥支山意佳哉，直割江天一席暖。 軒軒寸地縮長空，不隔濤聲入門限。 瘞鶴上捫華亭魂，虔誠獨傍焦先窾。 觀音崖值浮屠話，指點滄桑變嶠巘。 宸游曾題二難名，今見金山及涯返。 千年柏壞悲梁木（數(shù)日前颶風(fēng)倒拔古柏一株。），幾輩老僧眉垂晚。 冥鴻人信天資高，野鶴莫恨清機短。 二公已老尚健步，歸歟小子堪狂簡。 便歸共覓京口醉，無事更作南焦伴。 再逢豫恐頭雪白，快意莫辭手中盞。 興酣旅館呼紙筆，更賦新詩一笑莞。 一雨湖欲秋，萬綠蓋鄉(xiāng)縣。 殘雷氣尚囂，嶺空作霽電。 何年包山寺，松林接?絢。 斜日漏珠璣，五色如霞炫。 問訊大云堂，遂識梵王殿。 寺僧把殘經(jīng)，苔色滿空院。 見我頗驚笑，衣帽屢推獻。 暖湯濯雙足，香積共蔬面。 夜深蟲鳴絕，月出勝華鈿。 開帷聊放適，掃榻得清便。 嗟予散樸竹，胸次道屢戰(zhàn)。 顧視竹柏影，益懔勞生賤。 何日乞茅蓋，風(fēng)塵謝流轉(zhuǎn)。 讀書苦日晏，聞道恐年晚。 尼父編三絕，凡夫敢自衍。 予生好深思，端坐忘履踐。 謬欲方古人，經(jīng)濟一布展。 未知定何如，自顧良已懶。 靖節(jié)懷猛志，桑麻談繾綣。 康節(jié)圣王學(xué)，行窩車自款。 未能一假手，聊復(fù)資偃蹇。 镃基不如時，斯語未嘗淺。 越園健筆寫新篁，粲然眾葉森莫綰。 何人持鏃箭鋒長，是處居囊錐末悍。 穿云抖擻鶻身輕，對鏡翩翻鸞羽短。 不厭我非食肉姿，空齋遣作讀書伴。 松陰不逢人，啄木幽自喚。 蘚花蝕石壁，春瀑有高岸。 飛水散珠璣，濺碧荇藻亂。 樹影流不去，淵渟鏡愈煥。 鼎湖名自舊，黃駕邈云漢。 游魚豈猶龍，大藥不可鍛。 洎予濯煩襟，敢作睎仙嘆。 修楠翠當(dāng)門，牡丹開欲半。 苔痕踐幽人，窗紙晴蜂亂。 游屐忽春事，時節(jié)清明換。 攬鏡驚我發(fā)，所喜腰腳悍。 名山偃息區(qū)，僧伽若親串。 淹留妙香中，功課熟梵贊。 果公師參寥，禮樂自攻鍛。 新時日精澹，經(jīng)論冰雪渙。 有情接吟侶，樓翠光浩漫。 止宿共燈明，昧爽視櫛盥。 留話峨山高，交情托云漢。 郡城昔雄跨，東塔厭紛戰(zhàn)。 緣郊渡漢江，乃入蕭閒殿。 山名以龍靈，圣泉五色遍。 丹雘尚青紅，壁畫山生面。 嵯峨岸有唐，絹紙幾經(jīng)見。 中庭有桂叢，古色令人眩。 柯倒石垣扶，干密潛鱗旋。 碧葉漏天光，苔枝綴深院。 作花何精絕，一萼聚六片。 仙娥騎黃鳳，異香云外濺。 傳此酂侯植，我疑淮南眷。 招隱此山中，離騷即成傳。 褒城石門天下奇，閣道崎危通一線。 水深下有不測淵，買筏亂流驚且眩。 玉盆潦至不可摹，袞雪江中遞隱現(xiàn)（玉盆、袞雪，皆石刻名。）。 棧道指點漢燒痕，君臣結(jié)契何由羨。 鳳凰下翥石有神，雪乳齊噴江似練。 山花留刺上人衣，谷鳥升喬鳴且善。 石門竇嵌蜂子窠，兩壁黝奇銘頌擅。 龍門近淪二十品，二寶巋然天下眷。 其次鄐君開閣銘，清勁亦酬山石奠。 吾儕風(fēng)送復(fù)登山，翠云屏碧開三面。 妝鏡如觀褒姒笑，渼陂疑見江妃宴。 山巔雄關(guān)卓雞頭，錦翼拖云冠似扇。 引吭一呻天下晨，秦關(guān)蜀道資回旋。 天低云薄滿袖風(fēng)，石舞沙飛一江燕（褒河有石燕，飛輒風(fēng)作。）。 山川作賦我猶能，欲騁波濤壓雷電。 國立西北大學(xué)教授王君，挈妻自寶雞乘公路局汽車返城固，所購車票須依車輛號數(shù)分乘，夫婦不能同載。王君車先行已至漢中，而其妻所乘車遇雨，在廟臺子停駛時已昏黑，囊中無錢，又以孑然女流，至感徬徨。所乘車車夫某豪富多金，誘媚備至，乃至同宿逆旅，失身匪人。王君堅待其妻不至，復(fù)至廟臺子相迎，則已與車夫同奔矣。巢有二雛，皆其所育，茹恥舐?lián)?，殆不欲生，同事佽之歸里，予適至城固，聞其事，作詩哀之。 稽古師甚尊，天子不敢慢。 三老大將軍，抗禮重朝殿。 視膳于堂下，南面?zhèn)ヮ櫯巍?div class="497n21q" id='poem_sentence_2_1392911_comment'> 豈嘗厄生事，禮意常眷眷。 大庠比太學(xué)，教授軼仕宦。 政府今聘致，特為樹人勸。 自從改幣制，物價踴云漢。 束脩與廩給，折錢不滿萬。 夷為公務(wù)員⑴，當(dāng)局罪難逭。 教授抱恒心，講學(xué)精神貫。 恥為商賈行，取笑百工賤。 北門懷殷憂，兒啼食常晏。 難為無米炊，女子乃多怨。 奸商妻耀首，貪官妾多釧。 卑若汽車夫，豪富博達旦。 王君妻寡識，取辱初由羨。 失節(jié)不忍饑，貞慈兩堪憾。 尤恨誘竊者，逍遙未置憲。 立國重名器，衣服章身見。 宜定輿儓裝，布告周宇縣。 差同赭其衣，不必黥其面。 多金渠自恣，敢溷士流彥。 借曰此小故，恐召天下變。 盜匪與官吏，多財齊堪艷。 此非王君哀，瞽說同箴諫。 ⑴ 「公教人員」，常見報紙，不知何時教授與公務(wù)員同列，荒謬之至。 我來西蜀土，人事苦紛戰(zhàn)。 客授了無歡，廢書輒成嘆。 避地未避人，迷陽集榛蔓。 幸有隋侯珠，可奈蓋聶劍。 古狂無與言，欣喜得二彥。 石生磊研人，蕭灑倚文翰。 徐君殖學(xué)勤，眉宇浮精悍。 就我商詩篇，吐帛墨光爛。 就我假書史，一瓻香云滟。 議論涌波濤，春流截浩漫。 砭剌入精芒，暑樓喑雷電。 吁嗟縱此樂，俗駭愈增眩。 君等非助我，膠漆何時散。 世議忽如山，蚊虻負堪憚。 俗論困曹敞，殊鄉(xiāng)感王粲。 逝將返耕稼，終老庶無怨。 昊天洗甲兵，春淙桃花亂。 愿君來過我，相覓等親串。 當(dāng)掃西階迎，不敢據(jù)南面。 ① 信安縣有懸室坂，晉中朝時有民王質(zhì)，伐木至石室中，見童子四人彈琴而歌。質(zhì)因留，倚柯聽之，童子以一物如棗核與質(zhì)，質(zhì)含之，便不腹饑。有頃童子曰：「可歸矣?！钩新暥?，斧柯漼然爛盡。既歸，質(zhì)去家已數(shù)十年，親情凋落，無復(fù)向時比矣。見《水經(jīng)注》。 浙江信安懸室坂，王質(zhì)樵民昔攀趲。 石室窙豁坐四童，鼓琴泠泠共蕭散。 犁然有當(dāng)王質(zhì)心，倚柯聽之忘早晚。 童子與物似棗核，含之如飽青精飯。 瀟瀟??無世情，適野洞庭張樂滿。 童子顧謂可歸矣，取斧驚柯爛非斷。 下山所遇無故物，頷下長須來時短。 童稚競問覓何人，親戚凋零無伙伴。 屋宇自頹復(fù)自新，欲語無人空侃侃。 身如化鶴獨歸來，柳因肘生自嗟誕。 質(zhì)于此時悟親屬，生憐死捐徒懇款。 人間萬事馬耳風(fēng)，可笑癡兒雞抱卵。 雞窠中有鴨卵存，雞復(fù)愛雛呼悹悹。 感念破涕再登山，仙棗如瓜歌纂纂。 勞人汔可休，近郊厭囂諺。 側(cè)聞巴峽奇，扃巖云譎變。 瀑垂小天紳，沿江舞如旋。 其西匿溫泉，涌地成方甸。 玉池軼定昆，龍湯比驪殿。 我為觸熱來，豈曰沐頭面。 亭午稅駕臨，松涼夏初健。 乳花粲珠琲，流潦盡澄練。 士女浴且嬉，蛙黽隱而現(xiàn)。 解帶蘿帷涼，晞發(fā)霞采絢。 歸詠骨毛清，長嘯得石硯。 勞人汔可休，近郊厭囂諺。 側(cè)聞巴峽奇，扃巖云譎變。 瀑垂小天紳，沿江舞如旋。 其西匿溫泉，涌地成方甸。 玉池軼定昆，龍湯比驪殿。 我為觸熱來，豈曰沐頭面。 亭午稅駕臨，松涼夏初健。 乳花粲珠琲，流潦盡澄練。 士女浴且嬉，蛙黽隱而現(xiàn)。 解帶蘿帷涼，晞發(fā)霞彩絢。 歸詠骨毛清，長嘯得石硯。 東路指夷陵，峽程猶可戀。 旅味擬餐蔗，恨不沿溯變。 江濤既平鋪，細雨微風(fēng)善。 開罌飲美醞，秋色一時咽。 路屆危殆時，秦川慕掌見。 及當(dāng)夷坦頃，奇險乃增羨。 人情苦難饜，苦樂異州縣。 作詩酹江神，一笑庶無怨。 移席廁京塵，兀傲遂疲蹇。 出門向西笑，山翠紛在眼。 佳辰命侶儔，登高潔春餞。 雖無細馬馱，頗樂磊砢伴。 梵唄捲滄桑，佛香殘寶鉉。 蒼龍攫空冥，掣引星欲散⑴。 臥松偃華蓋，龍性跡難踐。 千里命駕來，似起嵇康懶。 詎非區(qū)中英，長嘯入云峴。 奇鬣凍古髭，深衣繡清蘚。 東風(fēng)吹西靄，香濤送馀善。 此行殊寡諧，訂交得荒狷。 ⑴ 有活動松一株，掣之松花繽紛星散。 攜筇出杭州，驅(qū)車過嵊縣。 遠行值時平，投珠不按劍。 是節(jié)春雨馀，景韶掠新燕。 鵑花媚幽谷，粲笑通半面。 臥興牛不疲，湖沐女堪鑒。 而我事游眺，千里嗤裹飯。 問訊士會峰（士會嶺得名由來，車客未有知者。），晚經(jīng)白鶴殿。 長思赤城霞，更企石梁練。 不有興公狂，那著浩然狷。 文詩何必多，千載令心善⑴。 我病尚陟臺，志在睹靈驗。 超然暢高情，隨意理筆硯。 ⑴ 興公《游天臺山賦》：「赤城霞起而建標(biāo)，澤布飛流以界道?！购迫辉姡骸竼栁覍⒑芜m，天臺看石橋。坐觀霞色晚，疑是赤城標(biāo)。」僅此六句，后人不能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