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悶懷,破岑寂,只照著熱鬧處說來。
十字街坊,幾下捶皮千古快;
八仙桌上,一聲醒木萬人驚。
鑿破混沌作兩間,五行生克苦歪纏。
兔走烏飛催短景,龍爭虎斗耍長拳。
生下都從忙里老,死前誰會把心寬!
一腔填滿荊棘刺,兩肩挑起亂石山。
試看那漢陵唐寢埋荒草,楚殿吳宮起暮煙。
倒不如淡飯粗茶茅屋下,和風冷露一蒲團。
科頭跣足剜野菜,醉臥狂歌號酒仙。
正是那:“日上三竿眠不起,算來名利不如閑”。
從古來爭名奪利的不干凈,教俺這江湖老子白眼看。
忠臣孝子是冤家,殺人放火享榮華。
太倉里的老鼠吃的撐撐飽,老牛耕地使死倒把皮來剝!
河里的游魚犯下什么罪?
刮凈鮮鱗還嫌刺扎。
那老虎前生修下幾般福?
生嚼人肉不怕塞牙。
野雞兔子不敢惹禍,剁成肉醬還加上蔥花。
古劍殺人還稱至寶,墊腳的草鞋丟在山洼。
殺妻的吳起倒掛了元帥印,頂燈的裴瑾挨些嘴巴。
活吃人的盜蹠得了好死,顏淵短命是為的什么?
莫不是玉皇爺受了張三的哄!
黑洞洞的本帳簿那里去查?
好興致時來頑鐵黃金色,氣煞人運去銅鐘聲也差。
我愿那來世的鶯鶯丑似鬼,石崇脫生沒個板渣。
世間事風里孤燈草頭露,縱有那幾串銅錢你慢扎煞!
俺雖無臨潼關的無價寶,只這三聲鼉鼓走遍天涯。
老子江湖漫自嗟,販來古今作生涯。
從古來三百二十八萬載,幾句街談要講上來。
權當作蠅頭細字批青史,撇過了之乎者也矣焉哉。
但憑著一塊破皮兩頁板,不教他唱遍生旦不下臺!
你看起初時茹毛飲血心已狠,燧人氏潑油添鹽又加上熬煎。
有巢氏不肯在山窩里睡,榆林遭殃才滾就了椽。
庖犧氏人首蛇身古而怪,鼓弄著百姓結(jié)網(wǎng)打凈了灣。
自古道“牝雞司晨家業(yè)敗”,可怎么伏羲的妹子坐了金鑾!
女媧氏煉石補天空費了手,到于今抬頭不見那補釘天。
老神農(nóng)伸著個牛頭嘗百草,把一些旺相相的孩子提起病源。
黃帝平了蚩尤的亂,平穩(wěn)穩(wěn)的乾坤又起了爭端。
造作了那槍刀和弓箭,這才是慣打仗的祖師不用空拳。
嫌好那毛達撒的皮子不中看,弄斯文又制下衣和冠。
桑木板頂在腦蓋子上,也不怕滴溜著些泥彈打了眼圈!
這些都是平白里生出來的閑枝節(jié),說不盡那些李四與張三!
隔兩輩帝摯禪位把兄弟讓,那唐堯雖是個神圣也遭了磨難。
爬爬屋三間當了大殿,袞龍袍穿這一領大布衫。
沽突突洪水滔天誰惹的禍?
百姓們鱉嗑魚吞死了萬千。
拿問了治水大臣他兒子續(xù)了職,穿著些好古董鞋子跑的腿酸。
教伯益放起了一把無情火,那狼蟲虎豹也不得安然。
有一日十日并出晃了一晃,嚇得那狐子妖孫盡膽寒。
多虧了后羿九枝雕翎箭,十個紅輪只剩了一個圓。
說不盡這樁樁件件蹊蹺事,再把那揖讓盛典表一番。
常言道“明德之人當有后”,偏偏的正宮長子忒癡頑!
放著個欽明圣父不學好,教了他一盤圍棋也不會填。
四岳九官舉大舜,倒贅個女婿掌江山。
商均不肖又是臣作了主,是怎么神禹為君他不傳賢?
從今后天下成了個子孫貨,不按舊例把樣子翻。
中間里善射的后羿篡了位,多虧了少康一旅整朝權。
四百年又到了商家手,桀放南巢有誰哀憐!
雖然是祖輩的家業(yè)好過活,誰知道保子孫的方法不如從前。
再說那成湯解網(wǎng)稱仁主,就應該風調(diào)雨順萬民安,為什么大旱七年不下雨?
等著他桑林擺桌鋪起龍壇!
更可笑剪爪當牲來禱告,不成個體統(tǒng)真是歪纏。
那迂學包子看書只管瞎贊嘆,只怕這其間的字眼有些訛傳!
自從他伐桀為君弄開手,要算他征誅起稿第一位老先。
到后來自家出了個現(xiàn)世報,那老紂的結(jié)果比老桀還憨。
現(xiàn)成成的天下送給周家坐,不道個生受也沒賞過錢。
凈賠本倒拐上一個脖兒冷,霎時間白牛犢變成了大紅犍。
這才是“漿了撈來水里去,一更里荷包照樣兒穿”!
這周朝的王業(yè)根莖里旺,你看他輩輩英雄都不差。
這才是栽竹成林后來的大,到西伯方才發(fā)了個大粗芽。
可恨那說舌頭的殺才崇侯虎,挑唆著紂王昏君把他拿。
打在南牢里六七載,受夠了那鐵鎖和銅枷。
多虧了散宜生定下胭粉計,獻上個興周滅商的女嬌娃。
一霎時蛟龍頓斷了黃金鎖,他敢就搖頭擺尾入煙霞。
更喜的提調(diào)兩陜新掛印,駕前里左排鉞斧右金瓜。
他生下了兒子一百個,那一個是個善菩薩?
不消說長子武王是圣主,就是他令弟周公也是個通家。
渭水打獵作了好夢,添上個慣戰(zhàn)能征的姜子牙。
兒媳婦娶了邑姜女,繡房里習就奪槊并滾叉。
到于今有名頭的婦人稱“十亂”,就是孔圣人的書本也把他夸。
他爺們晝夜鋪排著行仁政,那紂王還閉著倆瞎眼在黑影里爬。
多少年軟刀子割頭不知死,直等到太白旗懸才把口吧!
老紂王倘然留得一口氣,他還有七十萬雄兵怎肯安寧?
萬一間黃金鉞斧折了刃,周武王,只怕你甲子日回不得孟津城!
再加上二叔保住武庚的駕,朝歌地重新扎起了商家營。
姜太公殺花老眼溜了陣,護駕軍三千喪上命殘生。
小武庚作起一輩中興主,誅殺逆臣屠了鎬京。
監(jiān)殷的先討過周公的罪,撇下那新鮮紅鞋穿不成。
凈弄的火老鴉落屋沒有正講,河崖上兩場瞎關了兵。
到其間武王縱有千張嘴,誰是誰非也說不分明!
都說是“無道昏君合該死”!
把一個新殿龍爺稱又尊。
全不念六百年的故主該饒命,都說“這新皇帝的處分快活煞人”!
這個說:“沒眼色的餓莩你叩的什么馬”?
那個說:“干舍命的忠臣你剖的什么心”?
這個說:“你看那白胡子的元帥好氣概”!
那個說:“有孝行的君王還載著個木父親”!
滿街上拖男領女去領鉅橋的粟,后宮里秀女佳人都跟了虎賁。
給了他個泰山壓頂沒有躲閃,直殺的血流漂杵堵了城門。
眼見他一刀兩斷君臣定,他可才穩(wěn)坐在龍床不用動身。
靈長自古數(shù)周朝,王跡東遷漸漸消。
周天子二衙管不著堂上的事,空守著幾個破鼎惹氣淘。
春秋出頭有二十國,一霎時七雄割據(jù)把兵鏖。
這其間孔孟周流跑殺馬,須知道不時行的文章誰家瞧?
陜西的秦家得了風水,他那蠶食方法起的心高。
那知道異人返國著了道,又被個姓呂的光棍頂了包。
他只說化家為國王作了帝,而其實是以呂易嬴李代了桃。
原來這雜種羔子沒有長進,小胡亥忤逆賊達又是禍苗。
老始皇欹在靈床沒眼淚,假遺詔逼殺他親哥犯了天條。
望夷宮雖然沒曾得好死,論還賬還不夠個利錢梢!
到后來楚漢爭鋒換了世界,那劉邦是一個龍?zhí)プ匀徊徊凇?div class="0kmue2v" id='poem_sentence_111_265564_comment'>
“一杯羹”說的好風涼話,要把他親娘的漢子使?jié)L油熬。
烏江逼死他盟兄弟,就是那座下的烏騅也解哀號。
這是個白丁起手新興樣,把一個自古山河被他生掏。
最可笑呂后本是他結(jié)發(fā)婦,是怎么又看上個姓審的郎君和他私交!
平日家挺腰大肚裝好漢,到這時鱉星照命可也難逃。
中間里王莽掛起一面新家的匾,可憐他四百年炎祚斬斷了腰。
那老賊好象轉(zhuǎn)世報仇的白蛇怪,還了他當初道上那一刀。
幸虧了南陽劉秀起了義,感動的二十八宿下天曹。
逐日家東征西討復了漢業(yè),譬如那冷了火的鍋底兩番燒。
不數(shù)傳到了桓靈就活倒運,又出個瞅相應的曹瞞長饞癆。
他娘們寡婦孤兒受夠了氣,臨末了一塊喘氣的木頭他還不饒!
小助興桃園又得了個中山的后,劉先主他死掙白纏要創(chuàng)一遭。
雖然是甘蔗到頭沒大滋味,你看他魚水君臣倒也情意高。
且莫說關張義氣臥龍的品,就是那風流常山是何等英豪!
空使殺英雄沒撈著塊中原土,這才是命里不該枉費勞。
可恨那論成敗的肉眼說現(xiàn)成話,胡褒貶那六出祁山的不曉六韜。
出茅廬生致了一個三分鼎,似這樣難得的王佐遠勝管蕭。
倒不如俺這捶皮的江湖替他吐口氣,當街上借得漁陽大鼓敲。
曹操當年相漢時,欺他寡婦與孤兒。
全不管“行下春風有秋雨”,到后來他的寡婦孤兒又被人欺。
我想那老賊一生得意沒弄好臉,他自從大破劉表就喜■了脂。
下江東詐稱雄兵一百萬,中軍帳還打著桿漢家旗。
赤壁鏖兵把鼻兒扛,你拖著桿長槍賦的什么詩?
倒惹得一把火燎光了胡子嘴,華容道幾乎弄成個脖兒齊!
從今后打去興頭沒了陽氣,那銅雀臺上到底也沒撈著喬家他二姨。
到臨死賣履分香丟盡了丑,原是個老婆隊里磣東西!
始終是教導他那小賊根子篡了位,他學那文王的伎倆好不蹺蹊!
常言道“狗吃蒺藜病在后”,準備著你出水方知兩腿泥。
他作了場奸雄又照出個影,照樣的來了一個司馬師。
活象是門神的印板只分了個左右,你看他照樣的披掛不差一絲。
年年五丈起秋風,銅雀臺荒一望空。
臥龍已沒曹瞞就滅,那黃胡子好漢又撇下江東!
三分割據(jù)周了花甲,又顯著司馬家爺們弄神通。
晉武帝為君也道是“受了禪”,合著那曹丕的行徑一樣同!
這不是從前說的個鐵板數(shù),就象那打骰子的湊巧拼了烘。
眼看著晉家的江山又打個兩起,不多時把個刀把給了劉聰。
只見他油鍋里的螃蟹支不住,沒行李的蝎子就往南蹦。
巧機關小吏通奸牛換了馬,大翻案白版登舟蛇做了龍。
次后來糊里糊涂又挨了幾日,教一個掃槽的劉裕餅卷了蔥。
這又是五代干戈起了手,可憐見大地生靈戰(zhàn)血紅!
南朝創(chuàng)業(yè)起劉郎,販鞋的光棍手段強。
他龍行虎步生成的貴,是怎么好幾輩的八字都犯刑場?
那江山似吃酒巡杯排門轉(zhuǎn),頭一個是齊來第二個是梁。
姓蕭的他一筆寫不出兩個字,一般的狠心毒口似豺狼。
那蕭衍有學問的英雄偏收了侯景,不料他是掘尾巴的惡狗亂了朝綱!
在臺城餓斷了肝花想口蜜水,一輩子干念些彌陀瞎燒了香。
陳霸先陰謀弱主篡了位,隋楊堅害了他外甥才起了家。
東宮里楊廣殺了父,積作的揚州看花把命化。
六十四處刀兵動,改元建號亂如麻。
統(tǒng)前后混了一百九十單八載,大唐天子才主了中華。
大唐傳國二十輩,算來有國卻無家。
教他爹亂了宮人制作著反,只這開手一著便不佳。
玄武門謀殺建成和元吉,全不念一母同胞兄弟仨!
貪戀著巢剌王的妃子容顏好,難為他兄弟的炕頭怎樣去扒!
縱然有十大功勞遮羞臉,這件事比鱉不如還低一扎!
不轉(zhuǎn)眼則天戴了沖天帽,沒志氣的中宗又是個呆巴。
唐明皇雖是平了韋后的亂,他自己的腔像也難把口夸。
洗兒錢親自遞在楊妃手,赤條條的祿山學打哇哇。
最可恨碭山賊子坐了御座,只有個殿下的猢猻摑他幾摑!
從此后朱溫家爺們滅了人理,落了個扒灰賊頭血染沙。
沙陀將又做了唐皇帝,不轉(zhuǎn)眼生鐵又在火灰上爬。
石敬瑭奪了他丈人的碗,倒踏門的女婿靠著嬌娃。
李三娘的漢子又做了劉高祖,咬臍郎登極忒也軟匝。
郭雀兒的兵來擋不住,把一個后漢的江山又白送給他。
姑夫的家業(yè)又落在他妻侄手,柴世宗販傘的螟蛉倒不差。
五代八君轉(zhuǎn)眼過,日光摩蕩又屬了趙家。
陳橋兵變道的是“禪了位”,那柴家的孩子他懂的什么?
你看他作張作致裝沒事,可不知好湊手的黃袍那里拿?
“有大志”說出得意話,那個撒氣的筒子吃虧他媽!
讓天下依從老婆口,凈落得燭影斧聲響嗑叉!
此后來二支承襲偏興旺,可憐那長支的癡兒活活嚇殺。
你看那遠在兒孫又報應,五國城捉去的是誰的根芽?
康王南渡嚇破了膽,花椒樹上的螳螂爪兒麻。
他爹娘受罪全不管,干操心的忠臣嘔血蠱了瘡疤。
十二道金牌害了岳武穆,那講和的秦檜他不打死蛇。
這其間雄赳赳的契丹阿骨打,翻江攪海又亂如麻。
三百年的江山倒受了二百年的氣,那掉嘴的文章當不了廝殺!
滿朝里咬文嚼字使干了口,鐵桶似的乾坤半邊塌。
臨末了一個好躲難的杭州又失了守,教人家擔頭插盡江南花!
文天祥腳不著地全沒用,陸秀夫死葬魚腹當了什么?
說不盡大宋無寸干凈土,你看那一個漢寢唐陵不是棲鴉?
從今后鐵木真的后代又交著好運,他在那斡難河上發(fā)了渣。
元世祖建都直隸省,把一個花花世界喝了甜茶。
看他八十八年也只是閏了個大月,那順帝又是不愛好窩的癩蛤蟆。
這正是有福的妨了沒福的去,眼見這皇覺寺的好漢又主了中華。
接前文再講上一輩新今古,明太祖那樣開國賢君古也不多。
真天子生來不是和尚料,出廟門便有些英雄入網(wǎng)羅。
不光是徐、常、沐、鄧稱猛將,早有個軍師劉基賽過蕭何。
駕坐南京正了大統(tǒng),龍蟠虎踞掌山河。
這就該世世的平安享富貴,誰料他本門的骨肉起干戈!
四子燕王原不是一把本分手,生逼個幼主逃生作頭陀。
莫不是皇覺寺為僧沒會了愿?
又教他長孫行腳歷坎坷!
三十年的殺運忒苦惱,宰割了些義士忠臣似鴨鵝。
鐵鉉死守濟南府,還坑上一對女嬌娥。
古板正傳的方孝儒,金鑾殿上把孝棒兒拖。
血瀝瀝十族拐上了朋友,是他那世里燒了棘子乖了鍋!
次后來景清報仇天又不許,只急得張草楦的人皮手干搓!
到英宗命該充軍道是“北狩”,也用不著那三聲大炮二棒鑼。
這幾年他兄弟為君翻■餅,凈贅上個有經(jīng)濟的于謙死在漫坡!
正德無兒取了嘉靖,又殺了些好人干天和。
天啟朝又出了個不男不女二尾子貨,和那奶母子客氏滾成窩。
崇禎爺他掃除奸黨行好政,實指望整理乾坤免風波。
誰知道彰義門開大事去,那煤山上的結(jié)果那里揣摩?
莫不是他強梁的老祖陰騭少,活該在龍子龍孫受折磨!
更出奇真武爺顯圣供養(yǎng)的好,一般的披散著發(fā)赤著腳。
為什么說到這里便住了手?
只恐怕你鐵打的心腸也淚如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