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僧圓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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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 7 首

人物簡介

全宋詩
釋如珙(一二二二~一二八九),字子璞,號橫川,俗姓林,永嘉(今浙江溫州)人。
年十五從季父釋正則祝發(fā)。
預(yù)戒于本州廣慈院。
出學(xué)于外,初從石田薰于靈隱,繼留從癡絕沖。
又往太白投天目禮。
度宗咸淳四年(一二六八),為臨安府凈慈寺首座,繼領(lǐng)瑞安府雁蕩山靈巖寺。
八年,移住雁蕩山能仁寺。
元世祖至元二十年(一二八三),移住明州阿育王山廣利寺。
二十六年卒。
有本光編《橫川如珙禪師語錄》二卷,收入《續(xù)藏經(jīng)》(名誤為行珙)。
事見《語錄》及《牧潛》卷三《橫川和尚塔記》,《續(xù)燈存稿》卷四、《增集續(xù)傳燈錄》卷四有傳。
 釋如珙詩,以輯自《語錄》卷上的偈頌編為第一卷,以《語錄》卷下的詩編為第二卷,輯自他書者附于卷末。
補續(xù)高僧傳·習(xí)禪篇
如珙。
字子璞。
永嘉林處士。
娶宗正寺丞康公丕祖之女舉三子。
師其季也。
生于宋嘉定壬午。
處士。
以師孩孤。
狷潔不肉食。
難養(yǎng)于俗。
其季父。
有為禪沙門者。
名正則。
年十五從其祝發(fā)。
預(yù)戒后即行參訪。
初從石田于靈隱。
及癡絕至。
猶留從之。
然終疑礙無入。
聞天目禮禪師太白眾盛。
往投以疑。
目察其可受。
為舉南山筀筍東海烏賊。
師儗對。
目隨掌之。
因忽有省。
遂留給侍。
國清斷橋。
明眼謹(jǐn)肯可求藏主得師。
橋遷凈慈。
為第一座。
橋嘗言。
第一座有行解。
可師表宰相。
乃以師領(lǐng)雁山靈巖禪寺。
說法嗣天目。
師疾宗唱之濫古響。
瘖郁于可不可。
白黑無所諱。
為提拈贊示。
必崖聳標(biāo)立。
務(wù)特起以映于古。
不少牽避于俗好惡。
其辯強自勝若此。
然與人語囁吻。
促刺不敢出。
視之巽愿人也。
其蓄眾慈以誠。
不為銜勒威控之術(shù)。
或面諍抗倔不遜旁聽皆憤。
師終無所罰。
更收拭進(jìn)。
使之不以忤己為銜。
人始嫌其不威。
久而懷之。
舉遷能仁。
丙子之亂。
乃歸放牧寮。
辭病閉臥。
不應(yīng)外。
至元二十年。
忽有旨。
授師育王廣利禪寺。
師愕眙。
謂非己。
疑拒累月乃受。
蓋有奏于上者。
而不以告。
其遷能仁亦然。
自公選道廢。
位以求得。
惟師皆自至。
時論榮之。
師既引宗據(jù)祖。
屏遏今學(xué)。
年漸歲炙。
以取慕信。
當(dāng)教法衰殘。
諸老師物故。
學(xué)者無所往。
皆聚于師。
故季年聲實喧震。
傾撼天下。
然師未嘗以望譽怙挾。
慢略細(xì)故。
雖瓦埏木植。
羹??辛咸。
碎屑之間。
即眾所資仰。
必盡其慮力。
咸有跡可觀述。
凡六年乃退。
前退之歲。
為藏穴寺側(cè)。
曰此庵。
將沒造曰。
吾旦日行矣。
歸坐。
書所以訣眾者而化。
年六十八。
至元二十六年三月也。
師樸。
外少飾中凝不雜。
能持坦坦。
不變于怒喜怨愛。
晚居能仁育王。
道益光。
師亦懼于無傳。
講誘孜孜。
未有厭位。
卻眾嗜閑意。
或迫而欲之則忻然。
避脫棄比毛秕。
不以進(jìn)退順通懷蠆芥。
弟子稟遺誡。
窆全身于塔。
師自預(yù)為塔銘及訣眾語。
與所說法。
有錄。
高安釋圓至。
序而行焉。
新續(xù)高僧傳·習(xí)禪篇第三之七
釋如珙,字橫川,姓林氏,永嘉人也。生有特性,不嘗肉食,叔父正則乃為之落發(fā)。初見石田于靈隱,時國清斷橋延典藏錀。及遷凈慈,命為首座。元至元十年,有旨授珙育王,懋暢宗風(fēng),行修精實,指示法門,深入玄妙。敩人行履,自明去來。一日忽自謂曰:“今年六十六,死日將至,火之乎,土之乎?”西堂唯庵貫云:“古鄮山中有一片地,荒草凄然,足安舍利?!币虔B石為塔,而自銘焉,詞曰:“天生一穴,藏我枯骨,骨朽成土,土能生物,結(jié)個葫蘆掛趙州壁,永脫輪回起三世佛?!睂{,書訣而化。時至元二十六年三月十八日也。

人物簡介

東國僧尼錄·名僧
混丘 無極老人 寶鑒國師 字丘乙。
舊名清玢。
俗姓金氏。
贈僉議評理弘富之子。
清風(fēng)郡人。
忠憲王辛亥生。
以九山選。
首登上七科。
棄去徒普覺學(xué)。
忠烈王下批至大禪師。
德陵即政。
特授兩街都僧統(tǒng)。
加大師。
子冊命師為鑒智王師。
兩王同樞衣請益。
因命住瑩源寺。
理二年。
移錫于松林寺。
年七十三。
僧夏六十三。
贈謚塔曰妙應(yīng)。
有語錄兩卷。
歌頌雜著二卷。
新編水陸儀文二卷。
重編指頌事苑三十卷。
近世有大比丘。
推明佛祖之道。
以開學(xué)曰普覺國尊。
其徒蓋數(shù)百千人。
而能鉆堅挹深。
妙契啐啄者。
惟寶鑒國師為然。
幼與群兒戲。
聚瓦石為塔廟。
休則面壁。
若有思念。
形貌端嚴(yán)。
性又慈祥。
故親戚目為小彌陀。
十歲投無為寺禪師天鏡祝發(fā)。
以九山選。
首登上七科。
棄去。
從普覺學(xué)。
自詭非睹閫奧不止。
始普覺夢一僧來。
自謂五祖演。
詰朝師往謁。
心獨怪之。
及是嘆其敏而勤。
語眾曰。
吾夢有徵矣。
洎嗣席開堂。
其師眾規(guī)繩。
講若畫一。
而雍容閑雅過之。
德陵謝位。
處永安宮。
屢遣中使。
輿而致之。
從容談道。
日暮。
于是諗國王。
以祖宗舊例。
冊命師為悟佛心宗解行圓滿鑒智王師。
兩王摳衣。
前古未有。
數(shù)年乞退。
許之。
命住瑩源寺。
寺本禪院。
元貞中為智者宗所有。
以師故始復(fù)其舊焉。
盥浴說法別眾。
其略曰。
荊棘林中下腳。
干戈叢里藏身。
今日路頭果在何處。
白云斷處是青山。
行人更在青山外。
既乃還方丈。
據(jù)床而逝。
師況厚寡言。
學(xué)無不窺。
為詩文富贍。
行叢林門中。
吳蒙山異禪師。
嘗作無極說。
附海舶以寄之。
師默領(lǐng)其意。
自號無極老人。
臣聞。
佛氏喜言福智修己。
而物應(yīng)者也。
缺一于二。
不足以自立。
寧能信于人乎。
師凡七增秩。
六錫號。
九歷名藍(lán)。
再住內(nèi)院。
為一國釋林之首。
受兩王函丈之禮。
人無異論。
咸謂之宜。
非所謂福智二嚴(yán)者。
疇克如是哉。
其撰詞刻石。
傳示后世。
臣可以無愧矣(并李齊賢撰碑文)。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生卒】:1284—1344 【介紹】: 元僧。江州人,徙南昌,俗姓陳,號笑隱。九歲出家。博通經(jīng)典,旁及儒家道流百氏之說。居杭州之鳳山,遷中天竺,又主建康集慶寺。文宗天歷初,被召赴闕,特賜三品文階,授太中大夫。順帝時受命校正《禪林清規(guī)》。有《蒲室集》。
元詩選
大?,字笑隱,南昌陳氏子。
家世業(yè)儒,去而學(xué)佛,得法于晦機熙公。
卓錫杭之鳳山,遷中天竺。
文宗自金陵入正大統(tǒng),命以潛邸之舊,為龍翔集慶寺。
召?于杭州,授太中大夫,主寺事,設(shè)官隸之。
所著有《蒲室集》十五卷,虞邵庵序之,謂?公以說法之馀事為文,莫之能禦。
吸江海于硯席,肆風(fēng)云于筆端,一坐十年,以應(yīng)四方來者之求,殆無虛日。
鏗宏軒昂,感厲奮激,老于文者,不能過也。
歐陽圭齋之序蒲庵復(fù)公也,亦曰:由唐至宋,大覺璉公、明教嵩公、覺范洪公,以雄詞妙論,大弘其道于江海之間。
一時老師宿儒,莫不斂衽嘆服。
皇元開國,若天隱至公、晦機熙公,倡斯文于東南,一洗咸淳之陋。
趙孟頫、袁桷諸先輩,委心而納交焉。
晦機之徒,笑隱?公尤為雄杰。
其文,太史虞集嘗序之矣。
?公既寂,叢林莫不為斯文之慨豫章見心復(fù)公以敏悟之資,發(fā)為辭章,溯而上之,卓然并驅(qū)于嵩璉諸師無愧也。
圭齋次論諸禪老之文,最為明悉,而推重?公如此。
明洪武初,復(fù)公與蒲室之徒全室泐公,同以高僧見召。
已見于錢牧齋《列朝詩集》,故不具載。
南宋元明禪林僧寶傳·卷九
禪師大訴者。字笑隱。世籍江州。為唐尚書陳操之裔。后徙居南昌。故為南昌陳氏也。母蕭氏。孕感異徵。日者讖曰。生子當(dāng)為法中龍文中虎。及娩。地為震動。父歿。母盛年修凈業(yè)。?為童時。見佛相好。則戀慕如慈親。年九歲。得依水陸院伯父云阇黎為大僧。遍閱大藏經(jīng)文。欲扣明己躬。愿盡形壽以法為檀。時一山萬禪師開化匡廬之開先寺。訴竟走依之。不發(fā)。然訴常于此切萬指。往百丈。遂徹證于熙禪師拂下。熙曰。昔黃龍得旨。泐潭領(lǐng)徒。游方及見慈明。氣索汗下。你道過在甚處。訴對曰。千年桃核里。覓甚舊時仁。熙以為類己。大然之。熙遷杭之凈慈。命?分座。訴以書記自任。蓋?博學(xué)廣知。加之辯才轉(zhuǎn)變無方。嘗題曹操讀碑圖。其略曰。碑陰八字非隱語。德祖有智如滑稽。豈是阿瞞不解此。感愧上馬歸路迷。一時名輩稱之。又訪中峰本禪師于天目山。坐語。夜半風(fēng)雨大作。崖石欲裂。左右皆辟易。訴不少動。中峰曰。訴公慧定之力。俱足他日必大可觀。至大四年。出住湖之烏回。次住杭城報國。又住中竺報國。中竺俱經(jīng)火之馀。訴至任緣鼓舞。大廈俱成。僧徒相從者垂千輩。首以竹篦子付之覺原曇。而妙喜門風(fēng)又一振矣。天歷元年。朝旨改金陵潛邸。為大龍翔集慶寺。以訴為開山第一代。明年詔入奎章閣。設(shè)高座。闡揚大法。出貂裘金衲賜之。?終不以示人。然自奉儉薄。衾衣常十?dāng)?shù)載不易也。頻躬燒香。浴以給眾。身外之役。不以勞人。至于名教節(jié)義。則感勵奮激。不知有己。明宗嘉其風(fēng)范。親書廣智庵額賜。訴退居處。至順二年。疏謝。歸林下。不報。又辭。文宗敕臺臣慰?。安居龍翔終老。兼命較訂百丈清規(guī)。為緇門定式。蓋百丈建立以來。年代數(shù)百。法久成斃。諸方叢席各杜繩規(guī)。俾律儀大典易式無聞。?以百丈舊文。訂列條章若干門?;Q主賓。令法久住。書成。進(jìn)上。敕諸叢林。遵而一之。于是天下緇流。禮樂鏗鏘。進(jìn)止有節(jié)。大智之風(fēng)。儼然在矣。嗣后朝賜益隆。梵侶益眾。其禪席之盛。自秀法云以來。未之有也。會中龍象。則有愚庵智及季潭宗泐清遠(yuǎn)懷渭輩。激揚旨要。嘗問僧。青州布衫重七斤。古人道了也畢竟一歸何處。僧曰。東廊頭西廊下。曰。甚么處見趙州。僧?dāng)M對。?曰。棒上不成龍。又問。豎拂拈椎。古佛榜樣。擎杈舞劍。列祖條章。衲僧下一句。作么生道。僧珍重便行。?曰。不消一劄。又問。釋迦彌勒文殊普賢從你腳下過去也。僧顧左右。?喝之。又問。無位真人落在甚處。僧便作禮。?曰。從門入者不是家珍。至正四年五月朔日。退居廣智庵。復(fù)與御史脫歡公話。別凡熟知。悉致辭。柬命弟子。以兩朝所賜資帛。營萬佛閣。俾群生得所瞻仰。從容書偈。順寂焉。閱世六十一。坐夏四十六。學(xué)士虞集為蒲室敘。敘狀?生平甚詳。蓋?之母。精修凈業(yè)。感地生白連。?移居報國。時其母西往。?常愧慕陳尊宿編蒲。以故志所居處。皆曰蒲室。四會語錄。外文集若干卷。名蒲室集云。 贊曰。語云。天地?zé)o全功。圣人無全能。若仰山父子之為人。庶其全矣。熙公至歿。猶教誡弟子。整其家法。?公于歿前一日。召宗泐輩。孜孜以妙喜門庭為屬。較二公之心。而往返閻浮百千次。尚未足其愿也。嗚呼大哉。
新續(xù)高僧傳·義解篇第二之三
釋大?,字笑隱,姓陳氏,九江人也。初謁開先一山了萬。萬嘗經(jīng)神祠,見紙灰隨風(fēng)旋起,脫然忘所證,以白東叟,叟詰之無滯,遂主開先。?叩之,未深契也。乃遣參凈慈晦機熙,熙器重之,問:“黃龍得旨泐潭,領(lǐng)徒游方,及見慈明,氣索汗下,過在何處?”?抗聲云:“千年桃核里,覓甚舊時仁?!币蝗?,又舉百丈野狐語,詰之曰:“且道不落因果便墮野狐身,不昧因果便脫野狐身,利害甚處?”?擬答,機喝之,生平疑滯,渙然冰釋。?博學(xué)多通,于《涅槃》、《法華》、《大品般若》,靡不窮究,故三諦圓融,觀法入妙,尤擅詞翰。黃溍虞集品其文,奇彩爛然,鏗鋐磊落,名重一時。元文宗、順帝時,屢承恩顧,命坐咨問,授三品文階,賜賚甚厚,盡用以建閤。元至正四年五月,詣御史大夫脫歡為別,復(fù)留書與交游之善者,二十四日書偈趺逝。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介紹】: 元僧。嘉興語溪人,初名文誠,后名道元。字覺隱,號輔成山人、大同山翁、凝始子。嘗主本覺寺。后寓吳下。喜山水,以詩自豪。又善畫山水。有《凝始子集》。
元詩選
本誠初名文誠,字道元,(一作原)后名道元,字覺隱,嘉禾語溪人。
住興圣禪寺,嗣法虛谷陵禪師。
又主本覺寺,寓吳下佳山水間。
居無常處,以詩自豪。
天隱至公、笑隱?公詩聲相埒,呼為詩禪三隱。
天隱先化去,師與笑隱洪武初尚在,有文集行世。
道元喜詼諧,常與程渠南同食蕈,道元囑賦,渠南應(yīng)聲云:「頭子光光腳似丁,祗宜豆腐與波棱。
釋迦見了呵呵笑,煮煞許多行腳僧。
」聞?wù)呓^倒。
又善書,山水學(xué)巨然,翎毛竹石俱有灑脫之韻。
自云吾嘗以喜氣寫蘭,以怒氣寫竹。
每畫畢,輒喜題跋其上。
自稱輔成山人、大同山翁、凝始子,或詭言「蜀畤坾公筆」云。
槜李詩系·卷三十
本誠一作本成,又名文誠,字道原,號覺隱,崇德人。嗣法于陵虛谷,與天隱、笑隱友善,世號三隱。至正間,住嘉興興圣、本覺二寺。姚綬作記,稱其善詩畫,寫竹有掀簸之態(tài)。有文集行世。至正七年,嘉禾城西有烏數(shù)千營巢于地,圍八尺,崇五尺。未幾,大盜弄兵海上,紅巾繼起。本誠著烏城志五百馀言,宋濂愛其文,刪之以附集中。
御選元詩姓名爵里
初名文誠,字道原,后名道元,字覺隱,嘉禾人。主興圣禪寺,又主本覺寺。洪武初示寂,有集。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生卒】:1512—1581 【介紹】: 明僧。金臺錦衣衛(wèi)人,字月心,號笑巖,俗姓吳。嗣龍泉,住圓通寺。有《笑巖集》。
皇明名僧輯略
上堂 舉世尊升座。
文殊白槌話。
師乃曰。
不憶黃面老子當(dāng)時也知有這個時節(jié)。
爭柰未遇知音。
往往義學(xué)云。
世尊升座。
文殊白槌。
乃是作家相見。
師資倡和。
蓋不知文殊多口相席。
打令贓誣一上。
大煞放過。
山僧今日也不敩伊做處。
亦不獨為。
貴欲求個知音出來。
與伊把臂共行。
寧不為之好事。
遂拈拄杖云。
有么有么。
時有僧出作禮。
劈脊便打云。
多口作么。
僧云。
某甲一言也未發(fā)。
何為多口。
師復(fù)打云。
再犯不容。
翌日上堂云。
昨舉世尊升座公案未圓。
未能解得諸人惑。
未能令諸人與世尊把臂共行。
何謂。
若是知音作者。
才恁么。
便解不恁么。
然后沒交涉。
直教兩頭撒開。
中間放下。
自然活卓卓底隨處作主。
如水投水。
似空合空。
佛祖不能知。
鬼神莫能測。
設(shè)到此地。
要與世尊握腕。
猶間一線道在。
如欲豁通這一線道。
須是更聽山僧重宣一偈云。
佛身等空座稱身。
何曾升也何曾下。
文殊睹影生狂華。
引得兒孫成話??下座。
拈古 舉佛果勤佛鑒勤佛眼遠(yuǎn)同侍五祖至夜深。
祖云各下一轉(zhuǎn)語看。
佛鑒云。
彩鳳舞丹霄。
佛眼云。
鐵蛇橫古路。
佛果云。
看腳下。
祖云。
滅吾宗者。
克勤是也。
徵三人之語。
還有優(yōu)劣也無。
若道無優(yōu)劣。
五祖何以恁么道。
若道有優(yōu)劣。
什么處是優(yōu)劣處。
開示 諸佛與眾生唯是一心。
更無別法。
悟者心能轉(zhuǎn)物。
物物皆歸自心。
即是諸佛。
迷者背心向物。
妄隨物轉(zhuǎn)。
即是眾生。
是故諸佛與眾生唯是一心。
更無別法。
且我釋迦文佛未成正覺時。
于雪山六年苦行。
靜慮功極。
至午夜舉頭見明星出。
豁然大悟。
彼當(dāng)時悟個甚么。
悟者惺也。
只是惺得自己本有之心。
不從人得。
本來現(xiàn)成。
本來常住。
隨即普觀大地一切眾生。
個個具有如來常住真心成佛種性。
只因妄想執(zhí)著不能證得。
遂運慈悲普度一切。
便有四十九年所說言教。
非真實也。
皆不得已。
見諸眾生疑多信少。
不能直下大信自心。
生起萬差。
不免應(yīng)病與藥。
引眾權(quán)而歸一實。
又恐一切眾生隨語生解。
認(rèn)著言說墮于教網(wǎng)。
后復(fù)升座不發(fā)一言。
唯拈起青蓮花一枝。
默顧四眾。
欲人人當(dāng)下直明本心覿面親會。
不意大眾依然蹉過。
獨有迦葉動容微笑會合本機。
便付法立為第一祖。
展轉(zhuǎn)相傳。
至于第二十八祖達(dá)磨尊者。
觀見此土眾生有大乘根器。
遂航海西來。
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不立文字不用能巧。
唯一直心當(dāng)下自契。
大眾。
即此便是從上以來。
佛佛祖祖。
共一切眾生直悟一心見性成佛底樣子也。
行實 師云。
予金臺世族也。
父吳門。
母丁氏。
弱冠出家。
禮大寂能和尚為師。
后遍參知識。
修進(jìn)開悟行道因緣。
備載全集。
恐繁不錄。
袾宏曰。
予游京師。
參遍融笑巖二師。
次年二師俱示寂。
融師一味實心實行。
無著述傳世。
巖師隱柳巷。
罕接見人。
有笑巖集四卷。
今撮其少分云。
補續(xù)高僧傳·習(xí)禪篇
德寶。字月心。金臺錦衣衛(wèi)族。父吳公。母丁氏。舉師于正德壬申年。既冠。偶過講肆。聞法師講華嚴(yán)大疏。至十地品初地菩薩舍國城妻子頭目髓腦處。發(fā)憤嘆曰。千古猶今。同一幻夢。富貴功名。縱得奚益。遂投廣慧院能長老出家。既祝發(fā)具戒。知有向上事。不自便休。必期真悟。即腰包行腳。一時老宿。號稱明眼者。罔不蒙參而戶謁。指點功夫??ヒ姷亍T煸勅找嫔蠲?。后因?qū)毞逯?。見關(guān)于嶺和尚。入室次。連下語數(shù)十轉(zhuǎn)。皆不契。師心路俱絕。一日因洗菜水邊。忽一莖墮水。隨水圓轉(zhuǎn)。捉之不著。忽有省。喜甚。提籃歸。見嶺立檐下。問師是甚么。曰一籃菜。嶺曰。何不別道一句。師曰。請和尚別問來。嶺復(fù)詰以靈云桃花。趙州柏子。皆隨問而答。復(fù)問玄沙不肯話。師隨聲便喝。拂袖而出。次早入室。問訊侍立。頃嶺顧視傍僧曰。汝等欲解作活計。這上座。便是活樣子也。師即震喝而出。后復(fù)同爽庵。參襄西大覺圓和尚。覺門庭孤峻。自辦粥飯。始許掛搭。親炙四五月。語言無滯。覺曰。若以今時諸方。子當(dāng)絕類為不可測人。今則不然。老僧將你爛熟底一則因緣問你。外道問佛。不問有言不問無言。世尊良久。外道便大悟佛旨。且既不涉有無。良久亦是閒名。正恁么時。外道大悟個甚么。師儗答。覺急以手掩師口曰。止止。猶更掛齒在。師豁然頓省。乃曰。可謂東土衲僧。不如西天外道。自是名震海內(nèi)。海內(nèi)禪子。皆奔走座下矣。師隨緣開化。靡定所居。有語錄四卷。曰笑巖集。笑巖。師別號也。鄧定宇曰。笑巖上堂。棒喝縱橫矣。卒無一人承當(dāng)。即笑巖不失利安在。為時雨而化。無亦婆子心切歟。晚年屏居京師柳巷。幾至結(jié)舌亡鋒。而具真實。為生死心者。亦不惜為一見。如師者。固末世之光明幢也。以萬歷辛巳正月示寂。閱世七十。僧臘四十有九。塔全身于城西之北門。
南宋元明禪林僧寶傳·卷十四
笑巖禪師。名德寶。字月心。生于正德壬申臘之望日。其父吳氏。乃金臺世襲錦衣也。師以父卒。銳自立。不樂嗣職。愛游佛地。因聽華嚴(yán)?;腥缙茐?。乃卸世籍。為大比丘。歷參南北知識三十馀人。然訪隱者于西山。質(zhì)單丁于破院。又莫計也。卒得道于龍泉聰禪師。出世。高座牛首圓通諸處。當(dāng)是時。義學(xué)紛紜。禪宗落寞。而少室一枝。流入評唱。斷橋一派。幾及平沉。雖南方剎竿相望。率皆半生半滅。佛祖慧命。殆且素矣。師力弘法柄。隨方建立??尚袆t行。否則默之。然鏟邪劈膠。間不容發(fā)。即據(jù)室匡徒之輩。雕龍吐鳳之儔。始與師抗。次與師游。終乃俛首。入煅死盡偷心。至于盤根固執(zhí)三隅不反者。師不少假詞色。圖為孽生種草也。有廬阜五禪客。請曰。竊聞。和尚闡化多年。而得人未見其廣。況今禪社蕭然。異知殊見。茅塞宇內(nèi)矣。師掌珠不展。其晚近何繇得入。伏冀。曲以垂慈。入草求人。以為何如。昔船子不得夾山。而藥山宗風(fēng)。不幾掃土乎。師曰。諸公之言。不無可采。但無上佛祖心印。力荷者。畢世一人足矣。下迄曹溪。時英競發(fā)。不得已。而印可亦不繇不如是而然也。山僧秖是任分。未敢越理穿鑿。待彼自化。雖無人。未為多罪也。故師法幢所樹不定何所。有龍象八人。常隨師游。時號八杰。師嘗于楚漢兩間寓夏。新秋二日。衲子隨侍。于金沙灘頭地坐。四顧無人。忽有龐眉沙門。逼前莊立。朗聲問曰。仁者。可識從上相承密論密義否。師。從容答曰。善來仁者。密則非論。論則非義。沙門乃以錫橫肩。翹一足曰。是甚么義。師于地書更字酬之。又以錫畫地。闊兩脛立畫上。復(fù)以錫橫按。亞身而視曰。者是甚么義。師書嘉字酬之。又卓錫于地。兩手叉腰翹一足。切齒怒目。作降魔勢曰。是甚么義。師書之字酬之。又分手指天地。周行一匝曰。是甚么義。師書尤字酬之。又復(fù)進(jìn)前一步。作女人拜。分手指兩衲子曰。是甚么義。師書蠶字酬之。又繞師三匝作禮。立于師右。師書[佛/(佛*佛)/魔]字示之曰。會么。沙門擬對。師止曰。設(shè)到此地。復(fù)書[佛/(佛*佛)/魔]字曰。更須知有者個始得。沙門歡喜合爪。面師嘆曰。咦。真摩訶衍薩婆若上士。振錫而去。二衲子驚喜曰。彼是何沙門。所為復(fù)是何義。師良久曰。還識么。俱對曰。不識。師曰。此乃應(yīng)真圣賢。所呈金剛王變相三昧。及三昧王三昧。用來勘吾。然彼亦將有新證耳。又過潼關(guān)。禮熊耳祖塔。寺僧叱曰。憨拜空塔奚為。師指曰??账酢T?。然。師曰。祖師聻。曰。攜履西逝久矣。師曰。蒼天蒼天。師嘗倒握拂柄。以示僧曰。會么。曰。某已識和尚做處也。師曰。你道荊州黃四娘。禮佛求個甚么。又僧問。打破鏡。未審。作么生相見。師曰。慚愧殺人。僧頓領(lǐng)旨(即曇芝上座)。于是。江湖聞而慕之者雖切。然搆之者益稀矣。萬歷丁丑。燕京緇素建精舍。挽師歸隱。師既謝游轍。門無雜賓。乃整齊先覺經(jīng)綸。提掇古德綱目。或徵或贊?;蚺谢蝽灐8邘t曉霜。千江秋月也。又五年。懸衣大寂。閱世七十一。坐夏四十八。塔于京城西直門外高浪橋之北郊。署師正宗南行者?;糜袀鞫U師也。代師闡化北之東臺者。瑞峰和尚也。其臥隱于優(yōu)曇苑者?;靡病@纤抟?。識者謂。濟宗鼎峙。則師不負(fù)于龍泉矣。師前后所參尊宿。約出天奇之門。獨于襄西得謁大覺圓。圓為海舟慈公之四葉。其臘高貌碩。詞如截鐵。因歷舉古公案。以詰師。師對無滯響。圓曰。若以諸方子當(dāng)絕類。為不可測人。老僧卻不然。再將爛熟底一則機緣問你。外道問佛。不問有言不問無言。世尊良久。外道大悟。且既不涉有無。良久亦是閒名。正恁么時。外道悟去。悟個甚么。師擬對。圓急掩師口曰。止。止。師頓契其機。即以偈獻(xiàn)圓。圓大喜曰。奇哉。斯乃從上果地人語也。師住后。常道圓公之為人。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生卒】:?—1868 【介紹】: 清宗室,字思元,豫王多鐸裔。
封輔國公。
工詩善畫。
嘗畫西洋地球圖。
又用藏文佛經(jīng)校漢譯本,以復(fù)佛經(jīng)唐本之舊,達(dá)數(shù)百卷。
有《思元齋集》。
晚晴簃詩匯·卷八
原封輔國公裕瑞,字思元,豫通親王多鐸五世孫。初封不入八分輔國公,坐事奪爵。有《清艷堂近稿》、《萋香軒吟草》、《樊學(xué)齋詩集》、《東行吟鈔》、《沈居雜詠》。

人物簡介

晚晴簃詩匯·卷一七三
沈曾植,字子培,號乙盦,嘉興人。光緒庚辰進(jìn)士,歷官安徽布政使,署巡撫。
詞學(xué)圖錄
沈曾植(1850-1922) 字子培,號乙庵,晚號寐叟、巽齋。嘉興人。光緒六年(1880)進(jìn)士。授刑部主事,遷郎中。宣統(tǒng)元年(1909)辭官。入民國,在滬為寓公。博學(xué),綜覽百家,旁及兩氏。詩沉博奧邃,為同光體魁杰。人以為詞中之盧仝、樊宗師。有《海日樓詩》、《海日樓文集》。詞集名《曼陀羅寱詞》。
沈曾植集校注
1851-1922,浙江嘉興人。字子培,號巽齋,別號乙盦,晚號寱叟,晚稱巽齋老人、東軒居士,又自號遜齋居士、癯禪、寐翁、姚埭老民、乙龕、余齋、軒、持卿、乙、李鄉(xiāng)農(nóng)、城西睡庵老人、乙僧、乙穸、睡翁、東軒支離叟等。他博古通今,學(xué)貫中西,以“碩學(xué)通儒”蜚振中外,譽稱“中國大儒”。
苻婁庭漫稿·自序
光緒己亥,旅寓鄂州,南皮公館余城南之姚園。樹石蒼潤,庭宇軒豁。筆床茶灶,不移而具。小園可賦于子山,草堂不殊于錦里。安居飽食,文質(zhì)靡底,吁可愧也。園多盆花,皆顛本之由蘗者,磥砢輪囷,若磐若礐,若獸蹲,若云臥,或百年,或五六十年,其壽不可知,然皆婆娑怪偉。燕吳語謂之樁,楚之語曰兜,皆俗字。樁者,株字音轉(zhuǎn),東侯,陽聲、陰聲對轉(zhuǎn)也。兜亦株字音轉(zhuǎn),舌頭舌上隔標(biāo)也?!?a target='_blank'>山海經(jīng)》:「三株樹,其為樹如柏,葉皆為株?!埂?a target='_blank'>列子·黃帝篇》:「若株駒。」《釋文》:「株駒,枯樹木根也?!箍菽径腥~如柏,其為由蘗復(fù)生也審矣?!?a target='_blank'>詩》:「譬彼壞木,疾用無枝?!埂睹珎鳌罚骸笁?,瘣也。」《爾雅》:「瘣木苻婁?!构ⅲ骸钢^木病危尪傴癭腫無枝條?!褂衷疲骸笘?,遒木魁瘣。」郭注:「根枝節(jié)目,盤結(jié)磈磊?!菇耱灡娭曛危瑢嵢绻笞⑺Q「根枝節(jié)目,盤結(jié)磈磊」,而非「無枝條」者,但枝條不暢茂耳。郭前注就《》義言,《》言無枝,取略意也。瘣木理無枝,不必絕無一枝也。察眾株枝多接成,天生者僅半之,則人力所成,補黥息劓,又不可以一端盡矣。魁之為言,較樁、兜語尤肖,侔稱盡意。余尪羸積年,有同玄晏。感盧升之《病木賦》意,乃名其園曰株園,室曰苻婁庭,偃息安般,消寒視蔭,偶有所感,輒綴數(shù)言,以居命之為《苻婁庭漫稿》。 沈曾植自序。
曼陀羅寱詞·序
吳興公以鴻碩廣攬,負(fù)斯文之寄于貞元絕續(xù)之交,延祖宗養(yǎng)士之澤者且十馀年。生平著述等身,所為詞,手定者凡四,彊村翁既匯而存之矣,復(fù)選而錄入《滄海遺音》中。公子慈護(hù)以序來屬。嗚呼!余又何敢為公詞序也?憶曩客滬上,登海日樓,謁公于燕座。公手一卷詞曰:「生平之志與業(yè),具于是,子其為我定諸?!褂嗉韧硕錁I(yè),乃復(fù)于公曰:「古人稱意內(nèi)言外謂之詞,夫瓊樓玉宇,煙柳斜陽,常語耳,神宗以為忠,而壽皇以為怨。五季割據(jù),韋端已獨抱思唐之悲。馮正中身仕偏朝,知時不可為,所為《蝶戀花》諸闋,幽咽惝恍,如醉如迷。此皆賢人君子不得志發(fā)憤之所為作也。公之詞將毋類是?」公笑曰:「有是哉!子之能知吾詞也。然而見其表未見其里也。」公自鼎革,龍蟠黃海,復(fù)壁柳車,雜賓盈室,宣光綸旅之望,老而益堅。故辛壬以后詞,蒼涼激楚,又過前編。彼婦之嗟,狡童之痛,如諷《九辯》,如奏《五噫》,托興于一事一物之微,而燭照數(shù)計,乃在千里之外。至其不可?言者則譎言之,不能法語者則垂涕泗而道之。合騷玄于一冶,喻鵬鯤于一指。陸放翁之掉書袋,元遺山之嗜金頭大鵝,又未可一二盡狀也。今公往矣,復(fù)讀公詞,猶前日事。嗚呼!余又何敢序公之詞也!雖然,公之精神,在帝左右,公之詞,且如列星二十八宿環(huán)北辰而無極。昔謝疊山謁稼軒祠,自昏暮至三更,聞有疾聲大呼,若鳴其不平者然。吾又安知夫異日者南泛扶胥之口,北陟醫(yī)巫閭之巔,不且有大音發(fā)于空間,鏜鎝鏗鍧,與天風(fēng)海濤相應(yīng)和者?余雖不敢序公詞,而又何忍以弇陋辭也?因書之以復(fù)于慈護(hù),且以諗天下后世之讀公詞者。壬申夏五,張爾田。
曼陀羅寱詞·自序
九年立憲之詔下,而乾坤之毀一成而不可變,沈子于是更號曰睡翁,不忍見,不能醒也。而所聞于古人,所謂「緩得一分,百姓受一分益」者,晨夕往來于胸臆。又時時念遜荒古訓(xùn),自號曰遜齋。緩之而不可得,強以所不欲為而不能,太息請解職不遂,而仍不免槌床頓足,揚眉眴目之責(zé),睡與遜兩不稱矣。清宵白月,平旦高樓,古事今情,國圖身遇,茫茫然,惆惆然,瞿瞿盱盱然,若有言,若不敢言。夫其不可正言者,猶將可微言之;不可莊語者,猶將以譎語之;不可以顥譬者,猶將隱譬之。微以合,譎以文,隱以辨,莫詞若矣。張皋文氏、董晉卿氏之說,沈子所夙習(xí)也。心于詞,形形色色無非詞,有感則書之,書已棄之,不忍更視也。越一歲而世變,飄搖羈旅,久忘之矣。丁巳春,兒子檢敝簏得之,寫出之,屏諸案幾,猶不忍視也。戊午移居,復(fù)見之,乃署其端日《僾詞》,「如彼溯風(fēng),亦孔之僾。民有肅心,荓云不遠(yuǎn)。」其當(dāng)日情事耶?次其年,其事可見。然終不忍次,非諱也,悲未儩也。戊午十一月,谷隱居士。 先君詞稿,手定者四種:曰《僾詞》,曰《海日樓馀音》,曰《東軒語業(yè)》,曰《曼陀羅寱詞》。經(jīng)朱古微丈刪定,統(tǒng)題為《曼陀羅寱詞》。既而丈輯《滄海遺音》,于先君詞又稍有所去取。颎從篋中檢得《僾詞》序,為先君手跡。雖序僅一種,而先君為詞大旨,略具于是,爰重錄,并刻卷端。男颎謹(jǐn)記。
沈乙盦詩·序
余與乙盦相見甚晚。戊戌五月,乙盦以部郎丁內(nèi)艱,廣雅督部招至武昌,掌教兩湖書院史學(xué),與余同住紡紗局西院。初投刺,乙盦張目視余曰:「吾走琉璃廠肆,以朱提一流,購君《元詩紀(jì)事》者。」余曰:「吾于癸未、丙戌間,聞可莊、蘇堪誦君詩,相與嘆賞,以為同光體之魁杰也。」同光體者,蘇堪與余戲稱同光以來詩人不墨守盛唐者。自是多夜談,索君舊作,則棄斥不存片楮矣。乙盦博極群書,熟遼、金、元史學(xué)輿地,與順德李侍郎文田、桐廬袁兵備昶論學(xué)相契,詞章若不屑措意者。余語乙盦:「吾亦耽考據(jù),實皆無與己事。作詩卻是自己性情語言,且時時發(fā)明哲理,及此暇日,盍姑事此?他學(xué)問皆詩料也?!咕獠荒軣o動,因言:「吾詩學(xué)深,詩功淺。夙喜張文昌、玉溪生、山谷內(nèi)外集,而不輕詆七子?!乖妼W(xué)深者謂閱詩多,詩功淺者作詩少也。余曰:「君愛艱深,薄平易,則山谷不如梅宛陵、王廣陵?!咕素阶x宛陵、廣陵。明年,君居水陸街姚氏園,入秋病瘧,逾月不出戶,乃時托吟詠。余寓廬相密邇,有作必相誇示,常夜半叩門,函箋抵余,至冬已積稿隆然。又明年,庚子之亂,南北分飛,此事亦遂廢矣。君詩雅尚險奧,聱牙鉤棘中,時復(fù)清言見骨,訴真宰,蕩精靈。昔昌黎稱東野劌目鉥心,以其皆古體也。自作近體,則無不文從字順,所謂言各有當(dāng)矣。 余生平喜檢拾友朋文字,君作落余處者殆百馀首,念離合之蹤無定也,特序而存之。 光緒辛丑,陳衍。
寐叟乙卯稿·序
嘉興沈乙盦先生,今之閎覽博物君子也。寫定《寐叟乙卯》稿,授之削氏,殺青既竟,先生命之序。序曰: 昔晚周東駕,政異俗殊,魯史編年,獨書王正,何則?平王已降,周祚中微,列國之君,窺竊神器。晉文請隧而罔顧禮義,楚莊問鼎而莫識重輕。宣圣刪述《春秋》,特揭尊王之旨,蓋所以懼亂賊、嚴(yán)名分也。陵夷至于戰(zhàn)國,勢益衰敝,七雄互相吞滅,綱紀(jì)湣然絕矣。然秦臣避其惡名,溫人辯其非客,猶得端拱在此位,天下奉為共主者,斯亦《春秋》從周之效也。然則先生詩開宗明義,首題七年元日者,知其志在《春秋》,見之行事,而深切著明矣。夫古今詩人隱逸之宗,仲偉所稱,厥惟靖節(jié)。觀其東軒寄傲,南村獨游,耕下噀之田,拒元嘉之聘。夷、叔同其饑食,祖、謝勖其相從,延年所謂物尚孤生,人固介立者,貞風(fēng)凌俗,良足欽焉。所著文章,義熙以前,題晉年號,永初以后,止紀(jì)甲子,此則大節(jié)皦然,以示恥事異姓之志。與夫胥馀演范,不署周年,陳咸薦時,唯遵漢臘,豈非后先同揆,垂為世楷者乎?先生自辛亥后,遺世獨善。履霜之潔,后凋于歲寒;停云之思,靡從乎新好。柴桑高逸,庶幾有之。惟是荊卿報嬴,揮劍而出;田疇高世,嚴(yán)駕而行。陶公集中,往往托之歌詠者,忠懷耿耿,但恨所遇非時耳。向使豫章逆取,有抗乎高門,山陽安榮,未歸于下國,則元熙紀(jì)年,必將著之篇什矣。茲者重華協(xié)帝,行否德之禪;喬木世臣,襲漢官之舊。則當(dāng)三元肇歷,四序履端。蓼亭慶其重興,桐官期其嗣建。謹(jǐn)志歲月,復(fù)見天心?!墩Z》云「告朔餼羊,我愛其禮」,斯之謂矣。先生譽馥區(qū)中,道軼萌外。詩為馀事,豈僅藉此而傳?是遍簡冊不多,聲流悽惋。雖其中苔岑恊好,半出唱酬;蒿里悲吟,或傷殂逝。而懸高寒于北闕,錄夢華于東京。懷而慕思,溢乎辭表。至若《春秋》之義,興周為大,月正上日,猶存帝號。豈惟司馬拾遺,纂今上之紀(jì);實乃公羊奉始,著大統(tǒng)之文。先生通乎《春秋》之教,尤足為后世詩家易代隨時、尚志不仕、循用甲子之例者,創(chuàng)立書法也。嗚呼!子云寂寞,點世美新;嗣宗猖狂,罄辭勸進(jìn)。諷先生詩,其能無愧也乎? 丙辰春三月,元和孫德謙謹(jǐn)序。
寐叟乙卯稿后·序
歲癸丑,始謁嘉興沈公于滬舍,而讀公所為詩。公宏劭廣攬,走東南者以為望。詩何足以盡公?顧自邦宇崩沸,流人遵海上,一觴一豆,一花一鳥一拳石,永曛旦,敘殷勤,非是無以寄其抱。公屬鞬其間,若不經(jīng)度,而終乃愈奇。謂吾之于詩也,譬蜩父之承筐,然亦掇之而已耳。余臆則不然。不觀夫卉之病槁乎?莫冽于廩秋,風(fēng)泬水漻,煙荄禪葉,津之澤于菀者涸矣。雖有懿彩,固無自茁。即春以臨之,零露泫其條,陽和披其枝,翠娉粉媚,望若新沐。夫是卉也,豈有心于衒哉?其溉者然也。筑基于壤,葺故蘗而飾之,飄搖一朝,尚不能與瓦礫伍,是豈有材之用哉?公詩以六籍百氏、葉典洞笈為之溉,而度材于絕去筆墨畦町者,以意為輗而以辭為轄。如調(diào)黃鐘,左韶右濩,如朝明堂,堯醲舜醺。譎往詭今,摭瘁攓窳,上薄霄雿,下游無垠,挬拔劖露,聳踔欹立。其繩切物狀,如眇得視,如跛得踐;其蟄扶夐邁,如寒厲膚,煦以溫燠,如溽大酷,扇以涼凊;其幽咽騷屑,繕性鞫情,靴如孤葩,空壑自嫭,土視粉黛;其嚴(yán)聽尊瞻,醨化可醇,君都臣俞,父熙子皞,如涖廉陛,指揮褻御,如踞蟠座,天龍海眾,膜拜禮贊,賁賁赫赫,睨之背芒,慄不敢近。嗚呼!其可狀者如此,其不可狀者豈極耶?余不知詩,顧嘗游乎玄之藩,其秘也蟠天根,其觀也剖冥塵。出阿入茶,白傘徹光,彈指自在。口不能言,而若有被之者,其詩之為耶?詩固不足以盡公,顧異日數(shù)詩者必不遺公。公生平有詩數(shù)百篇,不自愛護(hù),散落往往在人口,惟茲首尾具可詠搖。鍥既成,顧末簡,乃以導(dǎo)言命幽鄙,遂書之。若夫契騷雅,準(zhǔn)正變,配韓儷蘇,上躐諸古作者之林,竺古而工文章者能言之矣,則以俟代之碩宿于前敘。 強圉大荒落之歲壯月,錢唐張爾田。
海日樓詩集·序
辛酉冬,晉謁吾師沈乙盦先生,談次請刊其詩,師曰:「俟蓋棺后,子為我序之。
吾詩即語錄,序必記此言也。
」今慈護(hù)世兄謀刻詩集,屬遵命為序。
嗚呼!
《華嚴(yán)經(jīng)》謂九地菩薩,雖八地菩薩不能知,余惡足以知吾師之詩?
憶三十年前,與桂伯華居士論詩,嘗謂淵明詩無異偈語,與吾師語錄之言甚合。
蓋詩之為道也,情動于中而形于言,就當(dāng)前現(xiàn)量摹寫情景,長言而詠嘆之,言乎其不得不言,初非有意為詩也。
故興觀群怨曰可以者,貴能俾人隨所觸而皆可,不必如經(jīng)生家析《鹿鳴》《嘉魚》為群,《柏舟》《小弁》為怨也。
孟子言《》亡而后《春秋》作,蓋明公理,存大義,正是非,天地之心也。
天地不能言,寄士大夫以言之。
故《》《春秋》者,士大夫代天地立言之具,以成其與天地為參之德,特《春秋》嚴(yán)而《》婉耳。
后世詩派,流演滋繁,縱能獨辟蹊徑,自造其極,亦祇為詩之一體,能得其全者,不數(shù)數(shù)見也,欺心炫巧者無論矣。
不讀古人之詩,不足以學(xué)詩,固矣;然搆思命筆之際,必盡忘古人而后可。
若規(guī)規(guī)學(xué)步效顰,則正如鈍斧子擘櫟柞,皮屑紛霏,終不能動一絲紋理,豈非自桎梏耶?
既承師命,不敢以不文辭。
謹(jǐn)就所見,略申其義,質(zhì)諸世之深于詩者。
至于其詩未加贊美者,弟子固不敢議師,且恐有謂其私者,留待天地后世之知言君子矣。
釋迦文佛降世三千四百九十八年癸酉正月,受業(yè)合肥蒯壽樞謹(jǐn)序。
海日樓詩集·序
寐叟既歿之十有二年,其孤慈護(hù)既刊其所著《蒙古源流箋證》,乃出所裒海日樓全詩九百馀首,請序于余。因念數(shù)十年來所有朋好,相與為文字骨肉者,凋謝略盡,黯然不可為懷。濤園之詩,寐叟猶及為序,節(jié)庵則散原序之,今惟散原與余存耳。《記》曰「朋友之墓有宿草而不哭」,然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則仍述吾兩人往來聚散倡酬書札之素,以寫余悲。往者濤園嘗言,予兄弟于朋輩之為詩,能鼓舞而督促之,使裒然成帙,乃戲以催耕之布谷、促織之絡(luò)緯相況,可云善謔。蓋濤園素罕作詩,自要先伯兄木庵先生客皖南大通、淮北正陽關(guān),不兩年,成《正陽集》一巨冊。陳韜庵太傅少作多不存稿,自里居與先伯兄相倡和,始存其稿,至今殆千首。余之慫恿寐叟為詩,則已詳同客武昌時所作序中。嗣是寐叟出守南昌,則資余游匡廬;提學(xué)皖省,則招余游安慶;寐叟將赴歐美考察政治,則寓余武昌寓廬;辟地上海,則海日樓、谷隱諸所居,余尤數(shù)數(shù)至。其蹤跡,彼此詩中,約略可尋。寐叟論詩,與散原皆薄平易,尚奧衍,寐叟尤愛爛熳。余偶作前后《月蝕》詩,寐叟喜示散原,散原袖之以去。寐叟詩多用釋典,余不能悉,余《題寐叟山居圖》五言古四首,寐叟亦瞠莫解,相與怪笑。寐叟短札詩稿存余所者,無慮百馀通;其散見于余詩話者,不能盡也。今翻閱茲編,武昌以前所作,蓋廑有存,其他為余未見者,亦罕矣。其選入《石遺室?guī)熡言婁洝贰督娾n》者,至二百首,皆其尤精者。故余于寐叟之詩之甘苦酸咸,敢謂知之之深,一如己詩之甘苦酸咸。其足為外人道者,固已具《詩錄》《詩鈔》中所首載之鄙論已。 癸酉端陽節(jié)后,七十八叟陳衍書于蘇州之聿來堂。
海日樓詩集·后序
乙盦先生詩最初刻者為《乙卯稿》,海寧王靜盦國維編次,元和孫隘堪德謙???,錢唐張孟劬爾田為之序。其后朱古微先生為刻《海日樓詩集》,斷自壬子以后,得詩三百馀篇,次為二卷,《乙卯稿》全入第二卷中。先生捐館舍,哲嗣慈護(hù)以未刻詩稿乞朱先生審正。又?jǐn)?shù)年,朱先生亦卒。慈護(hù)乃奉諸稿歸,授兆蕃,俾為排比。既又從遺篋中檢得詩稿,有題《苻婁庭集》者,有題《甲乙叢殘》者,有題《丙辰稿》《丁巳稿》者,悉以示兆藩。詩有朱先生所未及見者,字句亦往往互異,審為先生手定,乃薈而錄之。以丙辰至壬戌七年之詩,績朱先生所刻,亦次為二卷,辛亥以前為補編第一卷,壬子以后與朱先生所刻年月相出入者及未考得其年者,為補編第二卷。皆寫定,合朱先生所已刻,得詩千三百馀篇。此中次第,容尚有參錯,文字亦或不免舛錯,善讀者枕葄而鉆仰焉,庶幾可以循徑涂、知體要矣。又有馀稿二百馀篇,皆不知其題,慈護(hù)持以質(zhì)先生賓友,可補題者,當(dāng)次第授寫官。先生諸所為題詠散在人間,他日搜孴得之,皆可續(xù)入補編。先生詩博大精深,集諸家之成而別成一家,世知與不知,罔不推仰,無待兆藩言者。謹(jǐn)述編次所經(jīng)歷,以附于卷末。 壬申夏五,金兆蕃謹(jǐn)記。
海日樓詩集·跋
寐叟所為詩,類不自收拾,散佚不知凡幾。及國變流寓滬瀆,始錄存稍多,即今公子慈護(hù)重輯四卷本是也。寐叟于學(xué)無所不窺,道錄梵笈,并皆究習(xí),故其詩沈博奧邃,陸離斑駁,如列古鼎彝法物,對之氣斂而神肅。蓋碩師魁儒之緒馀,一弄狡獪耳,疑不必以派別正變之說求之也。晚歲孤臥海日樓,志事無由展尺寸,迫人極之汩圮,睨天運之茫茫,幽憂發(fā)憤,益假以鳴其不平。詭蕩其辭,寤寐自寫,落落懸一終古傷心人,此與屈子澤畔行吟奚異焉?則謂寐叟詩為一家之《離騷》可也,為一世之《離騷》可也。 甲戌冬日,義寧陳三立。時客故都,年八十有二。
海日樓詩集·跋
右重編《海日樓詩》四卷。平湖金篯孫先生手定。補遺一卷,則重編后歷經(jīng)乙盦先生諸舊好鑒別,以為年月不合者。倉卒排印,不及改編,姑匯集以待將來之重訂而已。乙盦先生以馀事作詩人,一時興到,隨取斷爛報紙或簡札封套書之,往往令人不辨首尾,因亦不易編次。乙盦先生下世后,哲嗣慈護(hù)悉取未刊各稿,乞朱彊村先生為之審正,朱先生亦苦其爬梳不易也,又以托諸陳蒼虬先生。當(dāng)朱先生易簀時,予深恐其散落,爰為請歸慈護(hù),慈護(hù)先后就商于馬一浮先生。卒由金先生編定,而予門人朱居易為寫清本,予復(fù)為郵致陳散原、夏吷庵、李拔可、李證剛諸先生,亦各稍有更定。而文字奧衍,又多引用梵典,讀者不易驟識,原稿既不可悉見,訛文奪字,亦姑仍之而已。清本置敝篋中者有年,慈護(hù)原欲雕版,而頻年喪亂,遂致因循。大懼先賢手澤將歸湮沒也,爰商諸慈護(hù),先行分期載入《同聲月刊》,以省傳鈔之煩,而備他日重壽梨棗焉。至乙盦先生詩稿之散在各方者,當(dāng)猶不少,容待搜訪補錄,期與其他遺著早謀刊行,以傳世行遠(yuǎn),且先以此為券云。 辛巳孟冬,萬載龍沐勛謹(jǐn)識于秣陵。
海日樓詩補編·序
壬申夏,輯寐叟未刻詩為《海日樓詩續(xù)編》,既竟,以示尹子碩。尹子謂予曰:「子與寐叟殆有勝緣,子盍綴紀(jì)其事,以弁諸卷端乎?」嗟夫!予聞碩公此言,曷勝其風(fēng)雨蒹葭之感哉?夫予與叟之遇合,誠有非偶然者。予之聞叟名,為光緒丙申,而始親謦欬,則光緒癸卯也。是時,叟承命守南昌,甫下車,即遍交其名士。予年雖稚,亦被顧及。暇必約譚,譚必竟日夕。予有所論議,叟必贊許,予有所咨問,叟必為之詳釋,如是者幾及三年。予乃知叟之學(xué)博且實也,乃知叟之識正且確也。 叟嘗慨然而謂予曰:「噫,國其殆哉!夫道器、文質(zhì)、體用、經(jīng)權(quán)、理事、神跡,非可二也,而今學(xué)士皆二之;道與德,政與教,知與行,定與慧,名與實,學(xué)與業(yè),生與義,非可離也,而今學(xué)士皆歧視之;自他、心物、真妄、新故、今古、有無、是非、善惡,相待而著,非定有也,而今學(xué)士皆固執(zhí)其成見焉。學(xué)士者,國之耳目也,今若此,則其誰不盲從而躓蹶也?且學(xué)也者,禮之所自出,禮者,國人之準(zhǔn)則也。若今學(xué)士,可謂無學(xué)。國無學(xué)矣,而欲責(zé)之以禮,其可得與?無學(xué)無禮,而欲賊民之不興,又可得邪?《孟子》曰:『上無禮,下無學(xué),賊民興,喪無日矣?!唤裰袊^也。噫,國其殆哉!」予聞之,廩然而懼,憬然而服膺,不敢忘也。及今思之,叟真藏往知來之悊人哉! 丙午,叟被命提學(xué)于皖。己酉,以皖藩攝巡撫事,聞予因?qū)W校事致勞瘁,亟召予,見即謂曰:「子來何遲也?」既而曰:「今何世?子乃欲以一齊傅止楚眾之咻乎?茲與子約,當(dāng)留此作竟年談,慎毋睨舊鄉(xiāng)而懷歸志也?!挂延中υ唬骸赣嚯m不耄期而有倦勤之思。明年此日,會當(dāng)遂我初服,與子同作西湖游耳?!棺允蔷觿t花晨月夕,輒縱高譚,出則佛寺江亭,每多嘉會。署有成園,園有天柱閣,叟之所葺也。閣凡五級,登臨四望,近攬龍山,遠(yuǎn)招廬、霍,長江衣帶,旋繞襟袖,游目騁懷,致饒佳趣。叟政事閒暇,即相與放論其上,解題析義,難辯風(fēng)生,往往自昏達(dá)旦而無倦色。叟每樂甚,輒曰:「有此江閣以來,還有此主客不?」及今回憶,如此勝境、如此主客、如此嘉會,誠哉其難得也。三復(fù)叟語,彌用感喟。 庚戌,叟以國勢日危,上書言大計。權(quán)貴惡之,留中不答。叟撫膺太息曰:「天乎!人力竟不足以挽之耶?」因賦《閣夜》長律見示,詩曰:「不待招邀入戶庭,龍山推分我忘形。流連未免耽光景,餔啜誰能較醉醒。雨后百科爭夏大,風(fēng)前一葉警秋蘦。五更殘月難留影,起看蒼龍大角星?!顾旄嫠デ笕?。七月得請解任,果符期年之言。離皖日,叟再申西湖游約。予乃于南洋勸業(yè)會畢,訪叟嘉興,快聚匝月,即偕作西湖游,時長至前旬日也。湖山幽閟,杳無游人,靜對荒寒,宛若置身懶瓚畫幅中。叟笑曰:「余輩可謂孤芳共賞者已?!鼓吮M十日之力,遍攬湖山之勝。素妝西子,不御鉛華,而風(fēng)均天然,偏多真趣。寒山詩所謂「皮骨脫落盡,惟有真實在」者,良堪移贈。叟有句云:「應(yīng)心開凈域,凡圣無殊差?!股w契證語也。而湖君好事,似憂嘉客墮入枯禪,十日之中,晴晦雨雪風(fēng)月幾無不備,寂然境中,妙現(xiàn)神變,枯木寒巖,頓有生意。予嘆曰:「乾陽無死,《》義故不虛耳。」叟曰:「余于是亦悟《》義惟密,頗覺以密通《》,應(yīng)無不合。子能為我言作證乎?」予曰:「可。夫《》之為義,即神變也。神變即密之大用也。故《系辭》傳謂君子洗心,退藏于密。蓋不密寧復(fù)能易哉?且乾,金剛界智也,坤,胎藏界理也。乾坤生六子,兩界開四部也。乾坤變化而有八卦,兩界瑜伽而成曼陀羅也。演八卦而為明堂位,曼陀羅而現(xiàn)三昧耶也。如是義證,不勝枚舉?!?a target='_blank'>易》為儒密,又何疑哉?」叟笑曰:「誠哉是言,然則彼之軒輊儒佛者,匪唯不知佛,抑亦不知儒已。」游既畢,予隨叟返嘉興,為留半月,遂別而之京師,任校訂敦煌唐人寫經(jīng)之役。 國變后,予以發(fā)起佛教會事至滬,適叟亦以浙亂辟居滬上。相見無言,忻戚交并。予見叟病甚羸,欲舉詞慰之。叟奮然作色曰:「六合外寧無凈土耶?」予曰:「心凈土凈。六合之界,誰實為之?妄我見銷,客塵頓盡,凈土之名,且亦不立,何復(fù)有非凈土也?」叟說,曰:「不期今日乃聞至言。」因留作長譚。予旅滬不及兩月,與叟快譚廑數(shù)次耳。詎知一別,竟成永訣。叟蓋自是遂居滬,而予則于壬子五月奉先慈命,歸隱洪都,幾十二年未嘗出也。噫!予與叟之遇合因緣,豈偶然哉? 叟言論風(fēng)采,饒有晉人風(fēng),故發(fā)為辭章翰墨,神姿雋永,尤復(fù)令人玩味不倦。惜予與叟嘉會不常,未能盡窺叟之蘊藏,而予不文,又不能悉述所見聞以告碩公也。夫叟之道德、學(xué)術(shù)、事業(yè)、文章,固已昭昭在世,無待贅陳。況予谫陋,略嘗海滴,尤弗敢妄贊。然竊謂學(xué)業(yè)如叟,世實罕倫,其證悟之瑩然澄澈,堪稱超邁前修,世多悊人,定不河漢予言。叟平生著述極多,然每不自掇拾寫定,好為詩詞,亦復(fù)短箋尺幅,任意狼藉。予此補編,蓋廑得十之一二耳,頗冀博雅君子,繼續(xù)綴輯,俾叟著述之散佚者蔚成完帙,則予與碩公所厚望也。若夫叟之詩,則叟固嘗自謂:「吾之于詩,譬蜩父之承筐,然亦掇之而已。」予于是復(fù)何能贊一辭。 太歲在壬申端午后五日,臨川李翊灼謹(jǐn)序于舊京之南長街寄廬。
海日樓詩·跋
先師沈乙盦先生曾植,為清同、光朝第一大師,章太炎、康長素、孫仲容、劉左庵、王靜庵諸先生,未之或先也。其學(xué)術(shù)之廣袤,略見于《學(xué)思文粹》王蘧常先生所著《嘉興沈乙盦先生學(xué)案小識》及王靜庵先生《沈乙盦尚書七十壽言》。以予淺學(xué),不足以窺先生宮墻,茲不具論。耳食所聞,康長素初入京,意氣飆發(fā),目無馀子。因介得晤先生。時長素不能京語,乃以筆談。首問先生:「在今之世,尚得為孔子、釋迦、基督、穆罕默德否?」先生以片語折之,方爽然自失。又聞俄國哲學(xué)家克塞林伯爵東來訪道,自矢心如白紙,不存纖毫成見。至滬,因介得見先生,反復(fù)問難,卒之衷心傾服,以為得未曾有。又聞楊仁山先生治唯識法相學(xué),亦得先生啟示,而歐陽竟無師作《楊仁山先生傳》,竟無一語涉及先生,具見先生學(xué)澤沾被之廣,有非后學(xué)所能盡知者。亦如先生精研我國律學(xué),而今日談清季研律學(xué)者但知溯源于沈家本尚書也。先生之學(xué),海涵地負(fù),近世罕匹,詩詞藉以抒情,固其馀事耳。先生所著《曼陀羅寱詞》,朱彊村丈已為之刊行。詩則以卷帙稍多,未付剞劂。先生于詩本不多作,詩柬唱酬,實由于客武昌帥幕時以應(yīng)陳石遺先生之倡議,其顛末具詳于《石遺室詩話》與石遺先生《海日樓詩》二序中。先生學(xué)問奧衍,精通漢、梵諸學(xué),先生視為常識者,他人咸詫為生僻。其詩本清真,但以捃拾佛典頗多,遂為淺學(xué)所訾病。第其精粹及合于石遺室所標(biāo)舉之平易準(zhǔn)則者,已為石遺先生選入《近代詩鈔》及《石遺室詩錄》至二百首,則已足供后人窺仰矣。讀散原丈跋,知流寓滬瀆后收拾散佚,錄存近作,經(jīng)哲嗣慈護(hù)重輯成四卷本。予此本則據(jù)臨川李證剛先生翌灼所鈔錄者編次而成。讀石遺先生序二,知慈護(hù)重輯本錄詩九百馀首,證剛手錄本則顯不及此數(shù)。予雖忝列門墻,然除髫年應(yīng)童子試時得數(shù)瞻風(fēng)采外,先生迅即赴皖學(xué)使任,予又出國治草木之學(xué),久不得奉手請教益。迨戊午執(zhí)教南雍,始獲間至滬寓拜謁,亦未得讀全稿。證剛手錄本次序頗多訛舛,證剛沒后,予從其哲嗣假來,編次成今六卷本。他年如有學(xué)人參照慈護(hù)重輯稿,并網(wǎng)羅石遺先生所錄存及其他佚稿,俾成全璧,梓以行世,亦盛世尚文之要政也。印度大詩哲泰戈爾,其國人備致敬仰,近方為之舉行誕生一百五十周年紀(jì)念。而我國大哲如吾師,時人多不能舉其姓名,第以書法尚為人所寶重。浮世遭遇之不同有如此者,悲夫! 庚子立夏,門下士胡先骕敬跋。
海日樓詩注·序
詩非待注而傳也,而傳者又或不能不待注,則亦視乎其時焉。 嘉禾沈寐叟邃于佛,湛于史,凡稗編脞錄、書評畫鑒,下及四裔之書,三洞之笈,神經(jīng)怪牒,紛綸在手,而一用以資為詩。故其于詩也,不取一法而亦不舍一法。其蓄之也厚,故其出之也富,非注無以發(fā)之。曩謁叟海日樓,叟手一篇詩,曰:「子諏佛故者,此中佛典,子宜為我注?!褂嘣唬骸缸⒆詢?yōu)為之,顧今之意則何如?」叟曰:「是固然,子姑注其典耳。詩人之意,豈盡人而知耶?」叟既歿,遺詩散落,同人稍稍裒集叢殘中,成若干卷。仲聯(lián)乃創(chuàng)為之注,郵以示余,余讀而善焉。 自昔言注詩者,《三百篇》尚矣。應(yīng)劭之注《風(fēng)諫》,顏延之、沈約之注《詠懷》,大都詳其訓(xùn)耳。至李善始并所隸之典而注之。唐人之詩,宋人多有為之注者,而宋人所自為之詩,宋人亦注之,其最顯者,東坡、山谷。叟之詩,今之東坡、山谷也。神州板蕩以來,王者跡熄,詩之為道,掃地盡矣。襲海波之唾殘,氓謠俗諺,競以新名其體,淺學(xué)寡聞,得叟之詩,或哆口結(jié)舌而不能讀。微夫揭而顯之者,縱其英光璀璨,寧不隨玄陸俱去耶?仲聯(lián)之先楞仙司成,嘗注樊南文、鮑明遠(yuǎn)詩矣,仲聯(lián)纘家學(xué),俾叟之詩碩夥纖屑,昭晰無隱,由詩人所隸之典,以曲會夫詩人之意,將叟所謂不可盡知者,亦且于是焉或遇之。異日者,吾又安知叟之詩,不待注而傳哉?蘇之施、顧,黃之任、史,比于仲聯(lián),優(yōu)絀孰多? 仲聯(lián)欲余序其書,余老病不斟,曾何足為仲聯(lián)重?顧念于叟有奉手之雅,其詩之源流正變,前為叟序《乙卯稿》,固言之矣,今但序仲聯(lián)注詩之指以復(fù)之。 甲申嘉平月錢塘張爾田序。時年七十有一。
海日樓詩注·自序
《海日樓詩》者,嘉興乙庵沈公之所著也。公儒林丈人,群倫大府。道軼萌外,譽馥區(qū)中。奚待黻詞,始騰來葉。自其中歲,大隱金門。固已藉甚聲華,英絕領(lǐng)袖。?伯見而倒屣,重黎引為同方。三墨八儒,四營五際。既探其賾,不域其樊。雅詁啟六藝之鈐,律意堅公羊之守。繹蒙兀之秘史,則不兒證源;跋特勤之唐碑,而象胥累譯。固已涵揉九流,雕鎪萬態(tài)矣。晚嚌道真,獨叩玄宰。趣彌博而旨約,識愈廣而議平。入逝多之林,宜黃傾其勝義;拾羽陵之簡,上虞資其啟鍵。況復(fù)接坐三君,畢歸陶鑄;尚論百氏,力掃秕糠。類隔音和,通成國之舌腹;三長五不,導(dǎo)知幾之微言。海外愿文玄為師,稷下重祭尊之教。夐乎不可尚已!弸中彪外,溢為聲詩。公固自譬承蜩,掇之而已。然而鞫情繕性,轢往逴今。諸方遍參,一法不取。逸情云上,潛思淵沈。小雅懷明發(fā)之心,魏闕切江湖之望。其隱文譎喻,遠(yuǎn)嘆長吟,嗣宗、景純之志也;奧義奇辭,洞精駭矚,馬歌鷺鐃之馀也。剝落皮毛,見杜陵之真實;飛越純想,契正始之仙心。一代大家,千祀定論。秀水演派,上溯朱、錢;并世標(biāo)宗,平揖陳、鄭。觀其早入樊南,晚耽雙井,不薄李、何之體,期溝唐、宋之郵,則如竹垞。搯擢肝腸,難昌黎之一字,冥搜幽怪,躡東野之畸蹤,則如萚石。然前者法物斑斕,或致疑于贗鼎;后者解衣盤礴,或獻(xiàn)誚為荒傖。公乃經(jīng)訓(xùn)菑畬,玄關(guān)融液。與風(fēng)、騷為推激,脫陶、榭之枝梧。截短取長,后來居上矣。籀園西江天馬,蹴踏九皋,鍛思冥茫,而難辭破碎;夜起滄浪別才,高視左海,自成馨逸,而微失囚拘。蓋一徒挹拍黃、陳,單提祖??;一但劌鉥王、柳,取徑劍峰。孰如公括囊八代,安立三關(guān),具如來之相好,為廣大之教主乎? 特是弦外希音,意內(nèi)曲致。望帝春心之托,苦無鄭箋;泉明述酒之章,易滋燕說。孤詣斯隱,解頤安從?讀公詩者恨焉。余以戔材,敢窺?窔。勉為疏釋,載閱星霜。其中甘苦疾徐之?dāng)?shù),可得而言焉。公生前叢稿,漫不自珍。友生排比,后先乖迕。固世代密邇,可效天社之整齊;而弦轍更張,豈免孟亭之附會。其難一也。公自言以經(jīng)發(fā)詩,因詩見道。東京內(nèi)外之學(xué),中秘今古之文,莫不滂沛寸心,橐籥在手。懷人海國,補鄭說之十繇;雅禊臨河,融皇疏于五字。余學(xué)昧稽古,嘆興望洋。其難二也。公識貫珠囊,旁通銅鍱。三洞七簽之笈,葉巖鐵塔之函。左右逢源,禪玄互證。以文字之般若,遣空有之名言。方之前修,雅同蒙叟;統(tǒng)箋二集,有愧遵王。彼親麈談,猶存罅漏;況余冥索,寧抉淵微?唯崇賢之解頭陀,三藏斯能瓶瀉;若南城之詮子厚,五詠故從闕如。其難三也。公馀事多能,殫精評鑒。游心藝圃,放意墨林。翻譜錄于宣和,承筆談于歷下。虹月滄江之舫,云林清閟之居。玉軸標(biāo)華,金壺徵故??祭葜?,訂誤于覃溪;歌巖山之碑,折中于東觀。若此之類,又涉專門。其難四也。公腹笥之富,睪牢古今。使事極纂組之工,綴文根蒼雅之籍。時復(fù)反熟為冷,易類求新。雕虎增字于孝標(biāo),鏤象假言于韓子。南華非僻,或窘令狐;虬戶逞奇,孰知彥伯?其難五也。集中苔岑協(xié)好,酬唱為多。本事旁徵,風(fēng)流已邈。況鼎革以還,逃名者眾。疑古賢于陽五,莫詰平生;披吟劄于月泉,全更姓氏。其難六也。克茲六難,稿經(jīng)數(shù)易?;蛑涣x孤尋,窮年始得;或散帙無意,俯拾即來。不求有功,豈云無失。雁湖之注舒國,竹坡之箋簡齋,非所敢望也。 抑尤有恨者,公生不逢辰,老傷潰止。當(dāng)涂應(yīng)讖,熒惑降童。重華行否德之禪,甌脫竄流人之簿。通明違世,不下層樓;陳咸薦時,式遵祖臘。身存河濟,而興薇蕨之歌;世異元嘉,猥托黃花之詠。世之論者,或斥為違天之萇叔,或譽為一家之離騷。世代不同,抑揚遂異。后之覽者,略其殷頑之跡,挹其古芬之詞可也。 重光大荒落之歲玄月,虞山錢萼孫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