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陽飽經(jīng)術,賦性甚坦率。
在昔舉神童,廣場推杰出。
尚書誦在口,何論落自筆。
總角取科名,弱冠紆纓紱。
早佐湘陰幕,漢鼎入周室。
失志罷屠龍,佯狂遂捫虱。
周行亦黽勉,吏隱多放逸。
滑稽東方朔,圖畫王摩詰。
古文識科斗,奧學辨萍實。
字窮蒼頡本,篆證陽冰失。
王績醉為鄉(xiāng),伯倫居無匹。
俸錢乏一囊,宦路從三黜。
朱衣多不著,白發(fā)仍慵櫛。
漸老羈旅年,方見升平日。
忽以伎術召,此意殊郁郁。
放口忤無須,何門求造膝。
遁逃終見捕,譴逐道中卒。
遺孤落閭閻,荒冢鳴蟋蟀。
手澤漸難求,誰家耀箱帙。
投吊焚此詩,九原應有物。
樹帶曉霜寒矗矗,山含宿靄遠重重。
誰家收得汾陽筆,八幅羅浮晦景濃。
聞說神仙郭恕先,醉中狂筆勢瀾翻。
百年寥落何人在,只有華亭李景元。
借問高吟何所歸,元和格律定同時。
折除官職知多少,兼領才名孰盛衰。
奏疏不為黃閣計,結廬且共白云期。
君家博士歸依佛,可笑夫君得計遲。
罷惰嫉游手,孤獨嗟窮民。
聾盲本定業(yè),疥癩詎可親。
生事自破碎,誰肯收頑嚚。
期期依馬韉,勃勃根車塵。
眇者道眇者,跛復有跛僎。
蹴爾既不屑,嗟來猶發(fā)嗔。
色驕從墦間,所與皆貴人。
氣微仆桑下,會作山鬼鄰。
七日不火食,自斷無此身。
所以號道邊,時逢怛隱仁。
子胥至瀧口,從者亦在陳。
志鞭平王尸,弦歌杏壇春。
不聞汩廉恥,亦豈生顰呻。
只今趨權門,偽不如爾真。
杯殘炙已冷,赤澤盈精神。
舐痔嘗便溲,不怕污吻唇。
摩足拂粒須,猥辱以為申。
軒然上車馬,氣耀無等倫。
造請冒風雷,謁吏訶叱頻。
嘗聞郭恕先,本是先帝臣。
酒偶挽屠沽,謂言等縉紳。
衣而龜紫章,解而衣結鶉。
扶起溝中瘠,便可席上珍。
定知節(jié)義者,以故長賤貧。
幡然歸首陽,不厭薇蕨新。
人間作畫如作詩,妙由心得非人為。
五日一石十日水,此事無乃亦可期。
向來郭恕先,妙手真復奇。
經(jīng)年不肯下一筆,胸中丘壑誰當知。
忽然有興不可遏,寫作槎枒風雨枝。
回頭卻笑閻立本,緩急與人為畫師。
李生聞是成遠后,一生落魄唯飲酒。
貴人金多不可呼,閒日為多畫日偶。
心知公子非俗人,平生筆底波瀾翻。
故作滄江與巨石,要看萬里風濤相吐吞。
誰知此老不足數(shù),自笑一生常苦辛。
桃花水暖小艇窄,十年辜負江邊春。
時危力小去未得,畫圖入眼空傷神。
真人何年下紫清,目睛飄墮如流星。
至今玉洞通窈冥,蕭然紫室之威靈。
杖履而來六月望,赤旱裂石風凄冷。
屹然四壁呀欲動,神怪夭矯目喪睛。
道與之貌非丹青,馭風而行誰使令。
云飛電掣集帝所,超然得意皆天人。
異哉石子偉丈夫,胸中磊磊怪所儲。
玄圃之山帝所居,子游其間墮雙鳧。
不然安知天上有此樂,禿筆一掃凌方壺。
細看毛骨分錙銖,偉形杰狀人人殊。
古來列真誰所摹,前稱關同后張圖。
近之豪者郭忠恕,落筆拂戾如奔諸。
兩公軼蕩不拘束,筆力磊砢相劘扶。
我來憑欄聊一呼,隨翁聯(lián)軒上清都。
妙絕丹青郭恕先,幻成雪霽大江船。
沿流更飽輕帆舉,上水仍勞百丈牽。
捩柂長年渾欲動,褰帷佳客若將仙。
侍親曾泛滄浪月,猶記蘭成射策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