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王時(shí)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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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址在故都東南郊,現(xiàn)存一九一七年所建之袁督師廟,另有袁崇煥祠墓在東花市斜街五十二號原廣東義園舊址。附近原有袁之故居,并曾駐其軍。袁為廣東東莞人,民初時(shí)東莞人張伯楨篁溪氏于袁故居舊址構(gòu)建張園,并興建袁督師廟及守廟居所及釣臺。其子張次溪為齊白石門人,筆錄《白石老人自述》,又編有《白石詩草》,著《齊白石一生》。近日拍賣行出現(xiàn)篁溪次溪父子與白石往來書劄,足見交誼。因不憚煩冗,錄《白石老人自述》一節(jié)于次,文情兩勝,頗可一讀。今述中景物已成隔世,唯沿岸之龍爪柳尚存,皆百年以上物也?!栋资先俗允觥肥沼谝痪帕荒昃旁孪愀凵虾殖醢嬷洱R白石詩文篆刻集》,本節(jié)為白石一九三一年時(shí)六十九歲。你(輯者按:指本文筆錄者張次溪,下同)家的張園,在左安門內(nèi)新西里三號,原是明朝袁督師崇煥的故居,有聽雨樓古跡。尊公篁溪學(xué)長在世時(shí),屢次約我去玩,我很喜歡那個地方,雖在城市,大有山林的意趣。西望天壇的森森古柏,一片蒼翠欲滴,好像近在咫尺。天氣晴和的時(shí)候,還能看到翠微山峰,高聳云際。遠(yuǎn)山近林,簡直是天開畫屏,百觀不厭。有時(shí)雨過天晴,落照殘虹,映得天半朱霞,絢爛成綺。附近小溪環(huán)繞,點(diǎn)綴著幾個池塘,綠水漣漪,游魚可數(shù)。溪上阡陌縱橫,稻粱蔬果之外,豆棚瓜架,觸目皆是。叱犢呼耕,戽水耕田,儼然江南水鄉(xiāng)風(fēng)景,北地實(shí)所少見,何況在這萬人如海的大城市里呢?我到了夏天,常去避暑。記得辛未那年,你同尊公特把后跨院西屋三間,讓給我住,又劃了幾丈空地,讓我蒔花種菜,我寫了一張“借山居”橫額,掛在屋內(nèi)。我在那里繪畫消夏,得氣之清,大可以洗滌身心,神思自然就健旺了。那時(shí)令弟仲葛、仲麥,還不到二十歲,暑期放假,常常陪伴著我,活潑可喜。我看他們撲蝴蝶,捉蜻蜓,撲捉到了,都給我做了繪畫的標(biāo)本。清晨和傍晚,又同他們觀察草叢里蟲豸跳躍,池塘里魚蝦游動的種種姿態(tài),也都成我筆下的資料。我當(dāng)時(shí)畫了十多幅草蟲魚蝦,都是在那里實(shí)地取材的。還畫過一幅多蝦圖,掛在借山居的墻壁上面,這是我生平畫蝦最得意的一幅。(次溪按:袁督師故宅,清末廢為民居,墻垣欹側(cè),屋宇毀敗,蕭條之景,不堪寓目。民國初元,先君出資購置,修治整理,置種許多花木,附近的人,稱之為張園。先君逝世后,時(shí)局多故,庭園又漸見荒蕪。一九五八年,我為保存古跡起見,徵得舍弟同意,把這房地捐獻(xiàn)給政府,今歸龍?zhí)豆珗@管理。)袁督師故居內(nèi),有他一幅遺像,畫得很好,我曾臨摹了一幅。離故居的北面不遠(yuǎn),有袁督師廟,聽說也是尊公出資修建的,廟址相傳是督師當(dāng)年駐兵之所。東面是池塘,池邊有篁溪釣臺,是尊公守廟時(shí)游息的地方,我和尊公在那里釣過魚。廟的鄰近,原有一座法塔寺,寺已廢圮,塔尚存在。再北為太陽宮,內(nèi)祀太陽星君,據(jù)說三月十九為太陽生日,早先到了那天,用糕祭他,名為太陽糕。我所知道的:三月十九是明朝崇禎皇帝殉國的日子,明朝的遺老,在清朝初年,身處異族統(tǒng)治之下,懷念故國舊君,不敢明言,只好托名太陽,太陽是暗切明朝的“明”字意思。相沿了二百多年,到民初才罷祀,最近連太陽糕也很少有人知道的了。太陽宮的東北,是袁督師墓,每年春秋兩祭,廣東同鄉(xiāng)照例去掃墓。我在張園住的時(shí)候,不但袁督師的遺跡,都已瞻仰過了,就連附近萬柳堂、夕照寺、臥佛寺等許多名勝,也都游覽無遺,賢父子招待殷勤,我也是很感謝的。我在張園春色圖和后來畫的葛園耕隱圖上題的詩句,都是我由衷之言,不是說著空話,隨便恭維的。我還把照像留在張園借山居墻上,示后裔的詩說:“后裔倘賢尋舊跡,張園留像葬西山。”這首詩,也可算做我的預(yù)囑哪!(次溪按:張園春色圖和釣蝦圖,今存中央歷史博物館,葛園耕隱圖今存廣東省博物館。)
借得湖堧大匠門,塵湮帝里說張園。
虛窗影碎疏篁節(jié),夕照波頹老柳根。
縱展輿圖春可再,終違耆舊道原存。
疑來桑海每如是,聊與吾心掇寸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