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洲有鴻儒,猶龍飛難囿。
道通今古界,學必天人究。
兩間誕異才,此殆由天授。
憶昔方齠齡,敢補封神漏。
經(jīng)史日泳涵,詩文夜誦覯。
心摩韓夫子,正氣浩然湊。
面命有尊人,度與金針繡。
乾嘉乃家學,考據(jù)早精透。
奇筠得時雨,春來自嘉茂。
十六詠優(yōu)曇,逸云出深岫。
一時驚耆老,和章紛紛就。
自茲露頭角,高鳴開鳳噣。
十八續(xù)藝文,學林拔新秀。
條理似串珠,妙解如醇酎。
古瀛二千年,著述幾遍覆。
至今七十載,家邦稱鴻構(gòu)。
亦嘗耽道典,減食致清瘦。
服膺因是子,靜坐氣彌宙。
名畫力揣摩,傳神蛻雕鏤。
人物擅白描,山水極疏袤。
走筆如登巘,移形變狀候。
運書喜重拙,求與漢魏簉。
尺幅鋪戰(zhàn)陣,五龍絞成戊。
力欲透紙背,勢將吞宇竇。
當其未冠時,道藝久枕漱。
俯仰天嘯樓,萬卷雜然糅。
今古任縱橫,不知昏與晝。
學如大海潮,百川聚其漚。
過目即銘心,捷手比飛狖。
陳思夸七步,對之亦驚仆。
賈生稱俊才,相望應(yīng)慚陋。
內(nèi)美既如此,修能亦云富。
騏驥日長成,躡風更馳走。
丈夫志四海,一隅豈能宥。
纂修通志館,卞璧初得售。
方志聚千種,歷覽如神佑。
楚辭考地理,何憚時論詬。
譬把隋侯珠,縋幽出深甃。
世人多不識,往往驚怐愗。
公起抉其微,論破千年舊。
書齋味正酣,不意戰(zhàn)伐又。
倭奴日猖獗,華夏橫狂獸。
輾轉(zhuǎn)流千里,何地能逃寇。
行行到瑤山,境窮乃自救。
相從有諸生,仰之如哺鷇。
研杜身感同,吟哦力更奏。
世亂慣風霜,此心何曾貿(mào)。
亦嘗有高賢,因病得邂逅。
譽虎萬卷書,適足埋頸脰。
岫廬撰辭典,賴公發(fā)蒙瞀。
視野愈推拓,學力如奔溜。
歸來纂潮志,廿冊事立復。
持之較前朝,孰能出其右。
鼎革赴香江,若有神明胄。
儒賈方繼仁,如蘭同其臭。
稻粱久拋荒,生計賴之副。
故國莼園中,榛莽飛鼪鼬。
企首悵海天,極目修眉皺。
雖憺鄉(xiāng)國杳,幸免牛蛇斗。
國中諸文士,廿載似驚雊。
唯公得地利,八方來輻輳。
日歐諸勝流,雅會頻且驟。
說乎來遠朋,三益更相佑。
從容遨四洲,甲骨觀卜灸。
飛箋證楚簡,引經(jīng)釋古籀。
但喜開埠頭,不遑身長逗。
力墾學原荒,后人易耕耨。
校箋想爾注,異國來爭購。
探賾敦煌曲,觀者唯?譳。
目錄作南車,駕輕自其幼。
十年考詞籍,疏源以正謬。
絕學成一家,非同彼饤饾。
亦嘗考古跡,穿穴復臨柩。
壁畫溯史前,排比如登豆。
考辨驚神鬼,獻舞起百獸。
亦嘗究梵學,親證探靈鷲。
法顯與玄奘,瞠然驚落后。
佛國遍履跡,飆輪不暫留。
堂廡廣且深,中西相婚媾。
更喜獲知己,戴氏笑攜袖。
品賞黑湖幽,憑吊法王狩。
峻調(diào)通靈處,擲詩立百首。
誦之陶然醉,佳釀自蒸餾。
九能羅難盡,大美不勝收。
溯河必窮源,張弓必滿彀。
汗流王與陳,學亦如薪槱。
巨獎獲儒蓮,元貞不待繇。
述作凌江山,聲華傳于姤。
旦暮幾契心,千秋希一遘。
在地為岱岳,在天為列宿。
天地參化育,英靈一身廄。
葆此冰雪心,澄澄比瑩琇。
理勝滌玄覽,沛然立中溜。
何物令公喜,松鶴差可狃。
逍遙神自足,巍峨德乃懋。
花甲定重周,善攝通營腠。
愿煮海作酒,持之為公侑。
愿公金石軀,剛健能無疚。
余則三沐熏,朝暮為公咒。
嗟此仰止心,萬語不足僦。
祝此一瓣香,雖微亦能嗅。
彈冠奏百謠,長揖來獻侑。
注:(一)公七齡撰《后封神榜》。
(二)《玉篇?水部》:“湊,聚也。”
(三)公年十八續(xù)成其尊人饒鍔先生之《潮州藝文志》。
(四)《玉篇?辵部》:“簉,齊也。”
(五)《說文》:“戊,中宮也,象六甲五龍相拘絞也?!?br />(六)宥通囿。
(七)公年十九入廣東通志館,為纂修。
(八)公著《楚辭地理考》與錢穆辯難。
(九)奏,《說文》云:“進”。
(十)公助葉恭綽編《全清詞鈔》,遍覽其藏書。
(一一)公助王云五編《中山大辭典》。
(一二)復,事畢?!稑b梁傳?文公八年》:“未復而曰復,不專君命也?!?br />(一三)副,助也。
(一四)驟,屢次。《廣雅?釋詁三》:“驟。數(shù)也。”
(一五)〈言豆}譳,不能言也。
(一六)登豆,《詩?生民》:“于豆于登?!薄稜栄?釋器》:“木豆謂之豆,瓦豆謂之登?!辈琛赌仙皆姟罚骸盎蚪胰舻嵌??!毙煺鹪u釋:“或如登豆分立?!?br />(一七)戴密微,法國漢學家。
(一八)王與陳,王國維、陳寅恪。錢仲聯(lián)謂公“返視觀堂、寒柳以上諸家,譬如積薪,后來居上。”(固庵文錄序)
(一九)薪槱,《詩》云:“薪之槱之?!泵珎鳎骸胺e也?!?br />(二十)公曾獲法國法蘭西學院儒蓮漢學獎。
(二一)繇,《廣韻?宥韻》:“繇,卜兆辭也?!币隇檎疾贰?br />(二二)姤,通后?!逗鬂h書?魯恭傳》:“按易五月姤用事?!崩钯t注:“本多作后,古字通。”
(二三)廄,本義為馬舍,引申為聚集。
(二四)中溜,《釋名》:“中央曰中溜。”
(二五)《爾雅?釋言》:“狃,狎也。”
(二六)懋,盛大?!稌?大禹謨》:“予懋乃德?!?br />(二七)僦,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