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右教坊在光宅坊,左教坊在延政坊。右多善歌,左多工舞,蓋相因成習。[2]東京︰兩教坊俱在明義坊,而右在南,左在北也。坊南四門外,即苑之東也,其間有頃馀水泊,俗謂之月陂,形似偃月,故以名之。
妓女入宜春院,謂之「內(nèi)人」,亦曰「前頭人」,常在上前頭也。[3]其家猶在教坊,謂之「內(nèi)人家」,四季給米。其得幸者,謂之「十家」,賜無異等。初,特承恩寵者有十家,后繼進者,敕有司︰給賜同十家。[4]雖數(shù)十家,猶故以「十家」呼之。每月二日、十六日,內(nèi)人母得以女對,無母,則姊妹若姑一人對。十家就本落,馀內(nèi)人并坐內(nèi)教坊對。內(nèi)人生日,則許其母、姑、姊妹等來對。其對所如式。
樓下戲出隊,宜春院人少,即以云韶添之。云韶謂之「宮人」,蓋賤隸也。非直美惡殊貌,佩琚居然易辨,[5]內(nèi)人帶魚,宮人則否。平人女以容色選入內(nèi)者,教習琵琶、三弦、[6]箜篌、箏等者,謂「搊彈家」。
開元十一年,初制《圣壽樂》。令諸女衣五方色衣,以歌舞之。宜春院女教一日,便堪上場,惟搊彈家彌月不成。至戲日,上親加策勵,曰︰「好好作,莫辱沒三郎。」[7]令宜春院人為首尾,搊彈家在行間,令學其舉手也。宜春院亦有工拙,必擇尤者為首尾。首既引隊,眾所屬目,故須能者。樂將闋,稍稍失隊,馀二十許人。舞曲終,謂之「合殺」,尤要快健,所以更須能者也。
《圣壽樂》舞,衣襟皆各繡一大窠,皆隨其衣本色。制純縵衫,下才及帶,若短汗衫者以籠之,所以藏繡窠也。舞人初出,樂次,皆是縵衣舞,至第二疊,相聚場中,即于眾中從領(lǐng)上抽去籠衫,各納懷中。觀者忽見眾女咸文繡炳煥,莫不驚異。
凡欲出戲,所司先進曲名。上以墨點者,即舞,不點者,即否,謂之「進點」。戲日,內(nèi)伎出舞。教坊人惟得舞《伊州》、《五天》,重來疊去,[8]不離此兩曲,馀盡讓內(nèi)人也?!洞故至_》、《回波樂》、《蘭陵王》、《春鶯囀》、[9]《半社渠》、《借席》、《烏夜啼》之屬,謂之軟舞?!栋⑦|》、《柘枝》、《黃獐》、《拂林》、《大渭州》、《達摩支》之屬,[10]謂之健舞。凡棚車上擊鼓,非《柘枝》,即《阿遼破》也。[11]
凡樓下兩院進雜婦女,上必召內(nèi)人姊妹入內(nèi),賜食。因謂之曰:「今日娘子不須唱歌,且饒姊妹,并兩院婦女?!褂谑莾?nèi)妓于兩院歌人更代上舞臺唱歌。內(nèi)妓歌,則黃幡綽贊揚之,兩院人歌,則幡綽輒訾詬之。有肥大年長者,即呼為「屈突干阿姑」,貌稍胡者,即云「康太賓阿妹」。隨類名之,摽弄百端。諸家散樂,呼天子為「崖公」,以歡喜為「蜆斗」,以每日長在至尊左右為「長入」。[12]
箸斗裴承恩妹大娘善歌,兄以配竿木侯氏,又與長入趙解愁私通。侯氏有疾,因欲藥殺之。王輔國、鄭銜山與解愁相知,又是侯鄉(xiāng)里,密謂薛忠、王琰曰:「為我語侯大兄︰[13]晚間有人送粥,慎莫吃?!辜捌冢匈浿嗾?,侯遂不食。其夜,裴大娘引解愁,謀殺其夫,銜山愿擎土袋。燈既滅,[14]銜山乃以土袋置侯身上,不壓口鼻,馀黨不之覺也。比明,侯氏不死,有司以聞。上令范安及窮究其事。[15]于是趙解愁等皆決一百。眾皆不知侯氏不掩口鼻而不死也。或言土袋綻裂,故活。是以諸女戲相謂曰:「女伴!爾自今后,[16]縫壓婿土袋,當加意夾縫縫之,更無令開綻也?!?/p>
坊中諸女,以氣類相似,約為香火兄弟。每多至十四五人,少不下八九輩。有兒郎聘之者,輒被以婦人稱呼︰即所聘者兄,見呼為「新婦」,弟,見呼為「嫂」也。兒郎有任宮僚者,宮參與內(nèi)人對同日。[17]垂到內(nèi)門,車馬相逢,或褰車簾,[18]呼「阿嫂」若「新婦」者,同黨未達,[19]殊為怪異。問被呼者,笑而不答。兒郎既聘一女,其香火兄弟多相奔,[20]云學突厥法。又云︰「我兄弟相憐愛,欲得嘗其婦也?!怪髡咧?,亦不妒,他香火即不通。
蘇五奴妻張少娘,[21]善歌舞,亦姿色,能弄《踏謠娘》。[22]有邀迓者,五奴輒隨之前。人欲得其速醉,多勸酒。五奴曰:「但多與我錢,雖吃?子亦醉,[23]不煩酒也。」今呼鬻妻者為「五奴」,自蘇始。
范漢女大娘子,亦是竿木家,開元二十一年出內(nèi)。有姿媚,而微慍羝。謂腋氣也。